竺小柳低头看自己的手,一双小小的,软软的手,竺小柳抬起头来,在墙面上的镜子里照出来一个眼睛大大的小男孩,估摸也就跟床那么高,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干净得像小天使。
竺小柳觉得自己太臭美了,但是小时候的自己真的好可爱。
自己隔壁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穿着鲜红色的长裙,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那张病床的床头上放着一本粉色的密码锁笔记本,竺小柳立刻就确定了,这是穆雪。
穆雪此时看起来是十二三岁的样子,跟她最喜欢让纪之寒抱着的五六岁的形态不同,这是一个过分枯瘦的小女孩,皮肤惨白,一双眼睛没有聚焦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一身鲜红色的连衣裙让她看着像是躺在血泊之中。
竺小柳看到穆雪胸前的闪着红光的长命锁若隐若现。
穆雪大睁着的眼睛里流出来泪水,枕巾都已经浸湿了一大片,留下两摊深色的水渍。
竺小柳凑过去听,才发现穆雪一直在念叨着对不起。
“穆雪,你醒过来。”
竺小柳现在人小力气也小,根本推不动穆雪,只能用自己小小的手指掐着穆雪露在外边的胳膊,一边试图把穆雪唤醒过来。
穆雪的手紧紧攥着床单,似乎想要坐起来,她自己却在努力对抗这股力量。
竺小柳伸手够旁边的日记本“纪之寒,你在吗?”
日记本当然没有任何声音。
“小柳,求求你不要看着我。”穆雪淌着眼泪,看着旁边虚空的床铺。
竺小柳看到对面虚空的床铺上又出现了一个自己的虚影,那个自己举着一个小小的玩偶,哭着说“小澄姐姐,你陪我玩嘛,不要走。”
穆雪整个人都腾空而起,然后横躺着像窗外飘去,好像有什么东西托在身体下方似的。
“小柳,我坚持不住了……”穆雪一直在掉泪,“对不起……”
竺小柳看到自己的虚影跳下床来冲到了窗边,哭着喊着要姐姐陪自己玩。
但是窗外悬浮着的穆雪直接坠落了下去。
竺小柳看到自己小小的虚影一个屁股墩跌倒在地上,满眼都是恐惧地往后倒退,那表情简直比看到了鬼还恐怖。
竺小柳手里的日记本化作一道残影也冲出了窗外,片刻后月光里,纪之寒抱着小小的穆雪从窗口飞了进来。
那是一个很适合在月光下唱歌的嗓音“小主人,这一次,您没有吓到竺小柳哦。”
穆雪一直缩在纪之寒的怀里,眼睛紧紧地闭着,此时才缓缓张开,一双朦胧的泪眼望着坐在床上的竺小柳。
竺小柳发现穆雪的眼睛好像已经有了神采。
纪之寒“本就不是您能掌控之祸事,小主人不必再为此愧疚。”
竺小柳试探着问“小澄,我们以前真的认识。”
穆雪扁了扁嘴,没有说出来话。
竺小柳“没事啦,没有多大事。”
穆雪“那时候我因为抑郁症住院,你也刚好生病,我跟你一个病房,我那时候把你当弟弟看待,你让我的心情开朗了很多。你也特别喜欢跟我一起玩。但是我有一回发病,在你面前自杀了。”
穆雪垂下眼“所以我一直觉得,你后来得抑郁症,也跳楼自杀跟我脱不开关系。”
竺小柳笑道“看吧,穆雪,其实你才是内心最柔软的人,但是不要把每件事的责任都抗在自己身上哦,你也是,我也是。你看我那时,还叫你小澄姐姐呢,你现在喊我小柳哥哥,是不是有办小的嫌疑?”
穆雪“喂,不要说女孩子老行不行啊,鬼的年纪,都是按照死的那年算的。”
竺小柳“好好好,我现在是哥哥了。”
纪之寒横抱着穆雪“小主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小澄却突然抱着纪之寒的脖子,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道“纪之寒,对不起,我害你丢掉了声音。”
纪之寒声音温柔“我本来就是书灵,为您而生,我为您做什么都没有关系的。”
竺小柳“现在只有沈泾宇一个人在外面吗?”
纪之寒点了点头“对,有他牵制着外边的阴魇,我才有机会进来。”
竺小柳想着那么多的阴魇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沈泾宇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纪之寒破开了阴魇的二连魇界,病房,月光,墙壁全都在一瞬间坍塌,三个人又站在百货大楼顶层。
竺小柳着急去找沈泾宇在哪里,却发现几乎所有的阴魇都盘旋在某个角落的上空。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东边天空已经开始显露鱼肚白,大部分的世界都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那群阴魇底下躺着一个人,蜷缩着躺在地上,已经不动了,但是阴魇还在不断地攻击咬食,那个人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块好的皮肤,有的伤口已经能够看到骨头,有红色的花纹从领口袖口的皮肤长出,遍布全身。
沈泾宇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一大群狂暴的阴魇之下,一动不动,就好像已经死了。
阴魇你的鼻子是假的。
沈泾宇……
阴魇你的眉毛是假的。
沈泾宇……
阴魇你的腹肌也是假的。
沈泾宇……
阴魇但是你的帅气是真的。
沈泾宇醒过来你是不是抢我台词了
阴魇对不起,对不起,口播念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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