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中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正是宋某。”
顾德一见他承认,顿时道,“难怪我见你亲切,原来咱们本是一家人。快来快来,何须我来引荐,你是我大哥的女婿,和是我的女婿一样,往后只当是亲戚一般走动就行。”
这里认着亲,身后的王虎和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原本计划今日对顾德下手,往黄河里一扔,过上几日泡肿了只怕也没人认得。
谁知他这般命大,竟然遇到亲人。
不过,那也不能就此放过他。
虎哥推搡着,示意那女子上前,拉着顾筝打量,“哎呦呦,这位妹妹生的好生俊俏,竟然比楼子里的花姐儿还貌美。我生这么大,头一次看见这样的美人。妹妹来屋子里坐,咱们姐儿俩好好说说话。”
顾筝一双手被那人拉着就要去屋子里,香气熏人,让她恨不能立即打几个喷嚏。
然而,下一瞬,只见宋凛一本正经的开口纠正,“谁和你姐姐妹妹,我们筝姐儿尚未及笄,瞧着您,倒像是个有三四十,中间差了辈分可不行!”
“对!就是!”
顾德在一旁点头,这莲儿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整日里在男人堆里混迹,也不知怎么得最近得了王虎的宠,日夜跟着,哪怕是谈生意也随身带着。
不干不净的人,别来带坏他筝姐儿。
当即抬脚就要走,“王兄弟,今日酒过三巡咱们也没说出个章程,等明日一早酒醒,你若是愿意,咱们再谈,不用高于市价,我的那些皮货,就是本钱给你也使得!”
说着,就带着顾筝等人离开。
宋凛紧随其后,回头见二人脸上怒气冲冲,明显恼恨是肥羊跑了。
冷笑一声,口中温和提示道,“听说今夜里有雪,方才掌柜的还说,夜间巡逻的更夫也都撤了,二位注意防寒保暖,可千万别冻着了。”
王虎一听,几乎压不住脾气。可少年温和提醒,让他又不好意思甩脸色,只好僵着脸道,“知道了。”
那莲儿就更加圆滑,狐媚的朝宋凛抛了个秋波,“多谢大爷提醒。”
宋凛一笑,“不客气。”
回头,恰巧见顾筝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过来,猛地心虚,道,“我就是提醒他们一下。”
顾筝冷笑,“对啊,就是提醒他们一下。”
至于那莲儿给宋凛的媚眼,还有宋凛回之一笑的画面,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顾筝便觉得胸口憋闷的难受,比方才误以为屋子里那人是父亲,还让人来的心痛!
宋凛不敢多解释,唯恐西厢房的二人听见。摸了摸鼻头,默认了这一盆空穴来风的污水。
心中把帐默默的算在了西厢房的二人身上,今夜不让他们刮层皮,他就不姓宋!
另一旁,顾德已经得知宋氏就在东厢房,当即指挥着瑞福去前院把行礼收拾过来,自己去洗漱的干干净净去了酒气,和宋氏一起歇息去了。
至于便宜儿子顾盛,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好在,宋凛早有准备,指着正堂道,“正堂也分东西小间,东间里头铺了你的被褥,我和顾兄也不在西暖间住。你只管放心。”
顾筝心头一颤,想到方才宋凛说出的话,再联系前因后果,顿时明白。低声问道,“他们原本,今日要对我父亲下手?”
所以你才会一路疾驰过来,非要住在这悦来酒家,非要让她去西厢房借香火蜡烛。
都是为了救父亲。
想到这一关节,顾筝心头暖意上来,清水眸子盯着宋凛,樱粉唇瓣微启,正要道谢。
顾盛匆忙而来,锦袍上还沾有泥土,刻意压低声音,“宋兄,我办妥了!”
“行,你去收拾被褥,我们今日去马厩住着!”
宋凛闻言长舒一口气,见夜已深,吩咐顾盛收拾被褥,朝顾筝告辞道,“你只管睡下,等明日,便见端倪。”
顾筝怎么会听,尤其是二人提起要去马厩住着,皱眉道,“他们原本什么时候动手?”
“这哪里知道?少也要二更天,也有可能,就此放弃。”
宋凛前世只不过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王虎打伤顾德抢走货物,顾德在几日后被回城的宋氏等人遇见,只可惜从此伤了身体,没过多久便去了。
也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后来,顾贤哪怕是做出替嫁的事情,也依旧以宋凛的岳父自居,对宋家颐指气使,毫不客气。
想到前世,宋凛的目光暗了下去,好在,筝姐儿现在还活着,都来得及。
目光柔和了几分,余光瞥见顾盛正在收拾被褥披风,往前一步,伸手揉了揉顾筝发顶,“乖,等明日,是好是坏,都有结果。”
顾筝躲避不及,被人揉了个正着。
男人气息猛地靠近,没有任何熏香,是淡淡的澡豆味道,混合着书墨香,熟悉又陌生。
温热大掌一触即离,可那点儿温热却从头皮往下,直接烫到心窝里。
方才那点儿醋意和憋屈,都化成了一丝丝甜,让她不由自主的翘起嘴角。
一下子脸颊绯红,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你你”
竟然敢对自己动手!
算起来,这还是二人认识以来,宋凛第一次对顾筝做出亲密举动。
而顾筝,短暂的羞怯过后,想到宋凛如今的身份,那点儿绯红羞涩全都化成冰冷,义正言辞拒绝道,“你和大堂姐有亲事,你我之间毫无干系!宋书生,请自重!!!”
言语中带着恼意,宋凛察觉顾筝的抗拒也心口一凉,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可天知道,原本你日夜朝夕相处的妻子,突然变成了陌生人。好不容易接近,又偏偏各种身份阻碍。
一时之间,宋凛几乎不能自制的红了眼眶,瞬间压制下去,扯出一抹苦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总要一样一样来,筝姐儿,早晚,还是他的。
只这时,顾盛收拾好被褥,见宋凛和妹子之间气氛诡异,二人脸色都不好看,咦了一声,道,“你们两个怎么了,怎么瞧着,脸色这么不对??”
宋凛率先恢复过来,笑道,“筝姐儿担心咱们夜里不安全,吵着闹着也要去,我正在劝她。”
“哦,难怪呢,我瞧着一脸的不情愿。”
顾盛心大没有多想,上前掐了掐顾筝的小脸蛋,“你啊,乖乖的等哥哥们回来。”
顾筝摇头不肯,“我要一起去。或者,你们就在这屋子里等着,他们若是出去,咱们这屋子里距离的近,总能碰到的。”
外面那么冷的天,宋凛说还要下雪,若是,若是那二人今日收了心思,不对他们下手,岂不是白费力气。
这么冷的天,若是出了意外,可怎么行!
顾盛闻言,笑道,“对啊宋兄,咱们住的近,倒不用去看着那些皮货。一有动静,便能发现。”
宋凛闻言,顿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而此刻西厢房,王虎和莲儿抱怨,“你说也真是巧,好不容易取得他信任,等到了黄河边要下手,结果偏偏不知从哪里来的家人出现,好端端让肥羊给跑了!!”
莲儿倒是聪明,眼神滴溜溜一转,朝王虎道,“方才那书生不是说夜里有雪,连更夫都不巡逻。若真是有雪,咱们不如趁那会儿跑了。”
“跑??怎么跑??”
王虎冷哼一声,他倒是想跑,那也得带着皮货跑啊!北地的皮毛整个大晟顶顶有名,本钱就不止千两银子,若是这么卖出去,只这一趟,他往后就不用在做刀口上添血的生意。
“拉着皮货跑啊,连更夫都没有,此刻不跑,还等什么时候?”
莲儿依偎在王虎胸口,道,“那顾德和妻子久别重逢,定是顾不上外面。方才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外三路的亲戚,想必听到动静也不会说什么。你只管让弟兄们准备好,等夜深了,咱们便走。”
王虎明显意动,只不过还犹豫,“若是明日他们发现报官”
“那就跑了后,明日回来烧了这院子!”
莲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见王虎还犹豫不决,一嘟嘴,道,“您若是不动手,那我可就不管了。左右挣钱的又不是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孤儿寡母的,挣个皮肉生意的银子,对虎爷您可是一片真心”
话没说完,王虎一拍大腿,“我这就出去和弟兄们商量!”
不多时回来,告诉莲儿收拾行李,道,“咱们过了三更就出发。我瞧着外面起了风,估计今儿个真有雪!”
莲儿一听,顿时在王虎脸上啧啧亲了几下,转身收拾起包裹。
而王虎自以为悄悄没人发现,却不知都落在了正房三人眼中。
等到了三更,咕咕两声虫鸣,王虎带着莲儿出了西厢房,天果然蒙蒙下起小雪,二人冒雪前往马厩。
宋凛一见,忙推醒睡的正沉的顾盛,回头见顾筝也依靠在暖榻上打哈欠,悄悄道,“他们出去了,我们也跟着瞧瞧。”
镖队人并不少,少也有十来个粗壮大汗,都是刀口上添血的人物,各个生的人高马大。
哪怕是夜里,对方放轻了手脚,可马匹不安的震动,在夜里依旧格外明显,顾盛没到跟前便怂了,见对方各个比自己高大,拽住宋凛衣袖,“宋兄,要不,要不,咱们就放他们走吧。等明日,再报官也一样!”
宋凛挥开顾盛的手,淡淡回头反问,“怎么,你害怕了?”
“谁,谁怕了。”
顾盛勉强撑起胆子,见宋凛比自己高半头,但是身子骨比自己还消瘦。想起他家世不好,还这么努力,顿时生出无限勇气,拍拍胸膛,道,
“我早就在马车上,还有马厩地上放了炭盆,里面放了蒙汗药。只等时间一到,咱们便进去瓮中捉鳖!”
宋凛见他安排的好,笑着夸了几句,估摸着时间,先去了自己在外面的青骡马车,抽出两条长棍递给顾盛,“记得那王虎不?伯父最常来往的镖局老大,你今日只朝他打,打死了也不碍事!”
顾盛见宋凛连棍棒都准备好,棍尖上钉了铁刃寒光闪烁,这一棍下去,那人必定带血。
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唾沫。顾盛暗暗回想,他除了逛窑子一事,别的,应该没坑过宋兄吧。
嗯!肯定没有!
他这么善良的人物,连个蚂蚁都记得抬脚放过去。
顾盛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轻松不少。而宋凛侧耳听着马厩里响动。
有一些反应迟钝的,正在把马匹套到马车上,忽然觉得天昏地暗,口中也疑惑出声,“咦咦咦,我怎么瞧着,地在转??”
那个也嘿嘿傻笑,“我的地,也在转”
话没说完,砰的一声倒地。
王虎一见,顿时黑了脸,一脚踹过去,“喝了几碗黄汤就装懒,快起来!!”
然而,躺在地上的人,早就不敌药效,昏昏沉沉睡过去。
莲儿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忙拿围帽捂住口鼻,口中道,“虎哥,我们中了算计了!这马厩里有蒙汗药!”
王虎也瞬间觉得不对,兄弟们的酒量他是知道的,这悦来酒家本就是自家酿制的土酒,不过甜滋滋的喝个趣味,醉人是不可能的。
也随之捂住口鼻,可见十多个弟兄,只有一两个意识清醒的。顿时顾不上别的,抢过一辆套好的马车就要往外冲。
莲儿一见自己被抛下,顾不得捂住口鼻,双手死死拽住王虎衣裳,“现在还没人来,你怕什么!!!”
宋凛一听到这里,挥手一招,瑞福带着几个小厮悄声包围马厩外面。他们没有宋凛顾盛手中带有铁刃的棍棒,也手臂粗的棍棒也人手一根。
宋凛再一挥手,众小厮齐声喊杀进去,宋凛和顾盛则对着王虎而来,他正在和莲儿撕扯,根本不妨有人下黑手。
或者,余光看见,根本扯不开莲儿的纠缠。
宋凛一棍就往太阳穴去,寒光带着夺命的气息,让王虎猛地一躲,拽着莲儿挡在自己面前。
血花迸溅,女人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院落。
宋氏和顾德猛地惊醒,连忙掌灯。
顾筝带着如意等进来,禀告给顾德和宋氏,顾德一听,压不住怒气,披起衣服就往外走,“我视王虎如兄弟,他竟然背后暗算我!若不是宋凛和盛哥儿机警,只怕我今日,在此葬送了性命!”
顾筝忙去拦他,道,“哥哥和宋书生已经去了,不多时想必就会绑了他们来。爹,您不如想想,明日怎么报官?还有,那王虎身上可有别的凶案,他既然敢对您下手,未免前面,没有犯过案子。”
顾德一听这个,顿时后背起了凉意。
王虎是昔日里走商的朋友推荐,可那人早早就没了,家产也早就散尽,只怕,就是中了王虎的算计。
咬牙,顾德让如意去拿了自己的贴子,准备明日亲自送官。而宋氏已经起身,脸色极为不好,朝顾筝道,“筝姐儿,他们用什么法子做的,可缺什么东西,你和我一起给他们送过去。”
顾筝忙要再劝,可这会儿,瑞福来禀告,“宋大爷和咱们大爷把人扒了衣裳,捆在外头树上,使奴才们看着,让老爷太太和姑娘继续睡呢。”
顾德看了眼西洋钟,眼瞅着就到了五更天,哄着揪心的宋氏去睡了一会儿,见顾筝也是一脸疲惫,也哄她去休息,口中只道,“万事有爹呢,筝姐儿放心!”
顾筝无奈,又听瑞福说什么扒了衣裳的话,知道爹肯定不会让自己去看,只得安心回去休息。
而顾德自己则是披着披风,冒雪往外边来,他要亲自审一审王虎。
一到外面,才发现马厩外灯火通明,白日里还一起说话喝酒的壮汉们光着膀子捆在树上,雪花落在人身上,不多时便白茫茫一片。
王虎最惨,顾盛只对着他去,对这个要对父亲下死手的人毫不留情,从后背到大腿血淋淋一片,雪落结痂,看起来格外恐怖。
顾盛哪怕把人捆上,也依旧是拳打脚踢。
原本宋兄说遇到父亲被人算计他还不相信,让他来弄蒙汗药也是心中有疑惑。
可直到真正抓到凶手,他算是明白了。
宋兄就是遇难成祥的菩萨,遇到谁拯救谁,去村里买山楂野货,遇到韩松,救出一片煤窑家业,遇到父亲,又把父亲从虎口中救出。
往后,宋兄去哪儿他去哪儿!跟着宋兄,有饭吃!!
王虎失血过多神智有些模糊,顾盛拳打脚踢虽然疼,可让他意识清楚。尤其是见不远处站着青布少年,指挥着众人打扫战场,再想到今日这人特意提醒。
今晚上有雪,只怕更夫也不会出来巡逻。
更夫是不会出来巡逻,可人家,坐等瓮中捉鳖!!他就是被捉的那只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河河会继续加油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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