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呈锦收拾碗筷的手顿住,抬首看向两人,暖黄的灯火下,黑衣的青年沉敛肃寂如寒潭玄冰,白衣的清雅高洁若雪山玉莲。

气氛稍有涩滞,两人对视片刻,一前一后出了门,沈呈锦傻呆呆看着他们出去,心下忐忑,不知到他们要说什么,会不会起争执。

但她不好去掺和偷听,只得晃晃头,抛却脑海中的顾虑,继续和沐川一起收拾东西。

院中树下木桌旁,沐染拎着一壶茶水,分别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放到旁边的黑衣青年面前,神色看不出什么喜怒,直接开门见山问:“你和小锦什么时候认识的?”

“五个月前,在却缘寺附近。”青湛如实道。

沐染瞳孔微颤,握着茶杯的手有些不稳,温热的茶水有几滴溅到了手指上。

他想到岳千池曾提起过的,在硕城碰到过沈呈锦,只是当时她也说了,那是个会武功的,他陪着小姑娘长大,对她不可谓不了解,当时根本没有多想,如今听了青湛的话,心中更添疑惑。

没有沉默太久,他又问“公子可还认得我”

青湛点头,隐在昏暗之下的素白双手攥紧,薄唇抿成一条线,连日的奔波让他多了几分憔悴,眼下脸色似乎更加苍白,近乎透明。

他不止记得他,他还知道了他和沈呈锦以前的事,这个人曾经救过他,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霍云曾带着他来驻尘谷求救。

今日下午闯进这座院落,青湛一眼便看见木桌旁坐着的沈呈锦和沐染。以他那时的角度,两人几乎是依偎在一块,想起那封留信,又看到那副场景,便觉得一颗心被按入满是尖锐冰凌的冷水中,刺得生疼,冷得麻木。

他到底还是太害怕了,怕再也找不到沈呈锦,怕她真的像信里说得那样,恐惧厌恶他这满手的血腥,怕她舍了自己和别人在一起。

自她走后,他的情绪一直处于崩溃边缘,得知她的下落时,原本满心欢喜,可当看见她的那一刻,却又如坠冰窖。

恍惚觉得,那身着浅衫相视而笑的男女,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他们是一尘不染的霁月,而他,却是挣扎于腥恶之中的血浸尘埃。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抱着怎样绝望的心态带走沈呈锦的,真真切切将人困在怀里,发了疯地想要感受她的温度,怕过去的一切成了一场破碎的幻梦,直到得到她的回应,一颗快要跌落谷底的心才重新安稳复苏。

青湛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沐染一直没有着急,等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沉寂,才缓声问道:“你喜欢小锦,是吧?”

这句话不像是疑问,倒像是陈述。

青湛不大明白什么是喜欢,但觉得自己应当是喜欢沈呈锦的,他点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看向边上的白衣人,目光沉敛澄澈,“我要和她成亲。”

沐染眼睫轻颤,压下心中的绞痛,毫不躲闪的和他对视,尽量保持自己的声音平静:“她愿意吗?”

“嗯。”青湛颔首。

“那渠门呢,你是叛逃而出的,对吗?”他定定看着眼前的青年,当初霍云前来求治,他便已经知晓两人的身份。

他虽不常出谷,但江湖上的事情,多少还是知道些的,便是猜,也能猜到这人的身份,“渠门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要小锦以后跟着你东躲西藏吗?”

沐染没有质疑他的意思,更没有逼他放手的想法,即便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没有机会了,可沈呈锦几乎算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他没办法真的放她跟一个人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渠门这些年虽说手段收敛了些,可不代表他们会放过一个叛逃之人。

“我会脱离渠门。”他说的脱离,是完完全全的脱离,没有过多的解释。

语罢,他便起身朝后院的方向而去,走了几步还是停下脚步,转身抱拳朝,朝那坐在树下的白衣人躬身,“多谢。”

一谢他曾出手为他疗伤,二谢他除去沈呈锦的长年沉珂,三谢他相赠川罗救霍云性命,四谢……

他亦不知还有什么要谢他。

顿了顿,他转身离开。

沐染也站起身,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似有些疲累,兀自喃喃:“为何会是你?”

若沈呈锦喜欢上的是一个贩夫走卒,他心中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郁难言。

这个人既愿意为沈呈锦叛逃渠门,代表他的确真心,可之后呢,且不论渠门中人会不会对他展开追杀,也不论脱离渠门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一个在扭曲环境中成长出来的人,一个从血腥杀戮中走出来的人,真的可以托付终身吗?

将来他倘若有一点心变,那对于沈呈锦未尝不是灭顶之灾。

世间情爱,哪里会是一直热烈如火坚若磐石。

他与青湛不相熟,也不了解他,只是比起一时的轰轰烈烈,他更愿意相信细水长流。

他想让那个姑娘一生平安顺遂,即便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媳妇儿跟别人在一起怎么办?

青湛扛走再说。

媳妇儿不要自己了怎么办

青湛哭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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