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林深处的石子路上,一身湛蓝色衣衫的姑娘疾步而行。

周围雾气朦胧,岳千池推开陈旧的木门,远处檀色的大门挂上了白幡,周围的桃李已经开败了,干枯的枝桠勾着被风扬起的丧幡,依山而建的庄子,隐没在一片静寂之中,她心中咯噔一下,快步走近。

回到驻尘谷没有多久,岳千池便收到夜家出事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赶来,还没进庄就看到这副场景。

灵堂中的夜寒月负手而立,整个人消瘦不少,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鬓边竟多出了几缕白发。

岳千池跨进大堂,停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许久,直到对方转过身,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望见他眼中的血丝,岳千池走近,到他跟前差点掉下泪来,“出什么事了?”

堂中早没了其他人,夜寒月上前抱住她,把所有的力气全压在了她身上,神情脆弱,泪水顺着面庞不断滑落。

从夜烬启出事开始,他一直没掉过一滴眼泪,像是还没能接受这个现实,直到今日看到岳千池,才猛然醒悟,他的亲人,真的不在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从一开始的默默流泪,到最后声嘶力竭,像个孩子一样。

岳千池抱着他,情不自禁地跟着掉泪,却没敢出声。

她没有劝他,等人终于累了,才松开他,扶着他走出灵堂。

夜寒月一个人进屋净面,岳千池在外面等他,人出来后,除了眼有些红肿,丝毫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恍然觉得他变了许多,以前总是一副落拓不羁的模样,哪怕夜烬星和夜未雨出事之后,他虽也消沉了一段时间,可很快振作起来,行事也多了几分沉稳。

可是这次,他却像是丢了魂魄一样,眼神一片冰冷阴郁,只在看见她时,才稍稍缓和。

岳千池在他洗漱之时,已经大概了解发生的事情,半个多月前,夜烬启遭人刺杀,当场毙命。

只是那时她跟着顾让入宫,夜家又隐秘于世,没能及时得到消息。

她走过去拉夜寒月的手,握在掌心的温度很凉,“刺客有没有抓到?”

“抓到了。”许是因为不久前哭了一场,夜寒月的声音带着些疲惫干哑,“只不过那人嘴硬,还没能问出主使之人。”

“不如我帮你问吧?”

她此言一出,夜寒月略有惊诧地望过去,就见面前的人晃了晃身上的布袋,道:“我可有的是法子让人开口。”

稍顿片刻,夜寒月道“你随我来。”

说完,牵着她的手离开自己的住处,一路来到夜烬漓的院子。

这地方的地下石室,曾被夜未雨用来养傀儡毒人,夜寒月还没能将密室毁掉,就又出了夜烬启被杀的事,山庄没有暗牢,他便将人关在了这里面。

袖下拳头收紧,夜寒月到了门口,却有几分犹豫。

“怎么不走了?”岳千池疑惑。

“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人就在地下的石室里面,确定要下去?”

岳千池看着他皱眉,抿嘴一笑,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当初来夜麓山庄寻川罗,她和沈呈锦就被困在了这里,险些丢了性命,还撞见了那些可怖的傀儡。

“这里已经没什么危险了,再说,有你在,去哪我都不害怕。”

夜寒月也笑了一声,只是很勉强,他伸出一只手摸摸岳千池的头,领着人走了进去。

石室的光线忽明忽暗,岳千池闻到空气的弥漫的血腥味,微微蹙眉。

似乎想到了什么,夜寒月停下来,“还是算了,回去吧。”

“都走到这了,回去干什么?”

岳千池松开他的手,大步走到一间有人看守的石室,向门口的侍卫道:“把门打开。”

庄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认识岳千池,也知道她和庄主的关系,看着夜寒月正踱步往这边来,便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了。

岳千池上前推开门,望向石室中关着的人,略微一惊。

室中空荡荡的,盘桓着两条很长的铁链,她原本以为那链子只是锁在了那人身上,细看却是从那人锁骨下方直接穿透了。

她定在门口处没有上前,神色有些怔愣,并非没见过血腥,却只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玄色劲装的青年倚靠墙壁而坐,地上一片血污,长长的铁链从他的锁骨下穿透,固成一个结。

他似乎已经昏迷了,低垂着头,干涸血水纠结的墨发遮挡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无一丝血色的唇和冷白的下颌,身上的黑衣,看不出染了多少血。

岳千池迟迟没动,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只是看不清样貌,一时间辨不出来。

等夜寒月走近,她转过头,“你锁了他的琵琶骨?”

所谓锁琵琶骨,是执掌刑狱之人对付一些江洋大盗的方法,为了防止他们越狱而出,将铁链从锁骨下方穿透,对方便不能再施展武功,便是之后将锁链解了,人的武功也多半是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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