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逃出网吧,阳光依然明朗朗地照在大地上,四下的行人依然无声无息地从身旁走过。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该怎么办,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她心如乱麻,在此地无亲无故,家里没电话,不能联系,更不可能回去。
她终于想到还有身处另一个城市的阿姨,用她身上仅有的一点钱,打通了阿姨的电话。
“阿姨,你在哪地啊,我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话给我,”
“我被人欺负了,我想赶紧逃开这里,我想到你那地去,好莫?”
“好吧,你把你那里地址告诉我,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过来寻你。”
阿姨赶来时,天已深,了解到事情的原委,阿姨考虑是否要报案,小玲说,“还是算了,我不想让家里知道,我只想先离开这里。”
“行吧,先到我那边暂住一段时间,但这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好在阿姨还是精明,仗义出头,跟牛传香索赔,用半威吓半和解的态度说,“你儿子犯的事,我也不想闹大,报警了你儿子进去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只是要求你小玲的东西都还回来,并且赔偿一点精神损失,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牛传香也不是特别有胆气的人,借坡下驴,不仅把小玲仔的行李都送了回来,还按照当初和牛传宝的约定,每个月把算她二百块钱基本工钱欠的部分全都补齐,另外给了六百的补偿,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结。
牛泽清也自知犯了事,一张脸黑沉,没敢言语,看来牛传香回去也得再收拾一下这个到处闯祸的儿子。
阿姨带着小玲坐了长途班车到她的住处,租的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商品房。
罗兰说,“你就先挤在我这里,虽然条件差点,但总归是还有得住。”
厅是被隔开的,罗兰夫妻两个睡客厅的大床。小玲只能暂时和室内表弟郭志豪睡一个房间。表弟睡小床,她暂时打地铺。
罗兰现在做的生意是在菜市场卖菜,每天起早贪黑。是她几番辗转找人盘的菜摊子,总算求到了暂时的稳定,儿子也跟着一起在这边的外地人子女学校读书,现在刚上初一。
卖菜的活也很辛苦,每天凌晨两点要先骑三轮车到十公里外的蔬菜批发市场进菜。点好品种数字,再骑回离商品房几百米的菜市场。这时差不多是四五点,天蒙蒙亮。六点左右早市的生意开始多起来,这是夫妻两个要一起守摊。等到八九点,小区的人都已经吃完饭开始上班去,生意冷清下来,姨夫郭乐华先回去补觉,改由罗兰一人守摊。等到中午十一点半,郭乐华补完觉,开始做饭,十二点左右做完。吃好,过去换班,中午的菜市生意也一般。罗兰回到家开始吃饭,然后补觉。补到四点左右,回摊,这时两人一起慢慢迎接下班之后的又一波高峰,等到七八点生意再度冷清之时收摊。把没卖完的菜该保存的保存,该清理的清理,回家弄好饭,一起吃完洗漱后开始休息,如此日复一日。
如果选择不休息,那么生意就是一年到头不停顿的事,但罗兰夫妇早已摸清了一些生意上的规律,会选择生意冷清的时候适当休息,要么让一个人多撑一撑,另外一个人回一次老家祭祖、开学时送孩子上学等必要的事情。
钱哪能挣得完呢,这里的摊也有个十家八家的,多你一家不多,少你一家不少。
“我看家里有点脏,这两天我就搞一下房间里的卫生吧。”小玲也不能闲坐,总要找点事做。
“不用,你先帮我看两天摊子,我来搞卫生吧。这卫生的事就像是,不是不想洗,一是没时间,二是太累,就一天天拖下来。”
与蔬菜打交道,最多的是与泥土接触的工夫。从批发市场运来的菜,往往只是简单冲洗过的菜,自己在摊子上经常还要洗一洗,摘一摘。有时还要把菜拿到房间里来保存,整个房间就像是为蔬菜成长准备的土壤,到处都积了厚厚的灰。床单被褥都有大片的泥斑泥渍,地面则完全是泥土一样的灰黑色。小阳台及室内堆满各式的菜筐,塑料的,泡沫的,各式大小麻绳,冲洗蔬菜的水管,把整个房间堆得像一个垃圾堆积场。
衣服通通被塞在一个大箱子里,没时间,也没心情去细致地叠好,放好。小生意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粗枝大叶,粗陋不堪。
罗兰足足清洗了三日,像是把整包的水泥从角落里找了出来,清洗出来的泥垢把下水道也堵到瞬间淤滞。
不过成果是立竿见影的,整个房间像是被翻新了一样,被褥洗好晾干,本来的颜色重见天日,鲜**人。床褥第一次有了阳光的味道、洗衣粉的清香。批发用的各式工具被摆得整整齐齐。
除了看摊子之外,小玲也暂时拥有了难得的闲暇,可以宅在家里看那个稍有点旧的彩色电视。小玲喜欢看《流星花园》、《熏衣草》、《都是天使惹的祸》之类的言情剧、偶像剧。不同于琼瑶剧时有的苦情和悲剧命运,在这种简单纯情的剧里,可以暂时忘却俗世的烦恼,在类似西方的王子与公主、东方仙女与凡人的甜蜜童话里,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度日。
但电视并不只属于她一个人,郭志豪放学后,总是一把抢过电视摇控器,转到自己喜欢的动画片里来。和许多同年龄段的孩子一样,他喜欢日本动漫,神奇宝贝、名侦探柯南、七龙珠、中华小当家、机器猫等等。然后目不转睛,无视周围的一切。
有时因为罗兰的叫喊,郭志豪放下了摇控器暂时被扔在了一边,小玲会拿过来转台,没想到回来时,又是一把夺走,重新调回自己的动画台。
罗兰看到骂一句:“你个没大没小的,姐姐要看电视,你不晓得让一下啊。”
“这里是我的家,我想看就看,”说完还哼了一声。
小玲就说,“让他看吧,我想看的已经看完了。”
罗兰说,“你不要见怪,我崽哩现在就是这个脾气,见哪个都一样,爱理不理的,整天从学校里回来一股气鼓鼓的样子,就觉得别人都欠他钱似的。”
“估计是学校里受欺负了,所以不高兴吧,”小玲帮着打圆场。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在乡下几乖几活泼的一个孩子,后来转学到这里,碰到的全是城里的孩子,开始不适应,被同学排斥,老师也不喜欢。好不容易适应哩嘛,我们也_因打工频繁换地方,他玩得好伙伴一会也就散了,不得不跟我们到处乱窜,再到后来也就不怎么喜欢结交朋友,变得有点自闭。现在我说他两句,他都不听的。成绩也大受影响,我们出来之前读小学二年级,成绩几好哩,一考试就拿奖状回来,现在倒好,经常学校老师找我几谈话,我们又忙,家长会想去也去不了,他就更放肆,学校老师的话更加不听,老师气得没办法,也不想管他了。”
“那以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把他送回去呗。虽然现在是读初一,但打工的地方跟家里考的内容完全不一样。其实我们现在让他在这里读也是权宜之计,我们又拿不到这里的户口,以后还是一样要回老家高考,只是家里头没人。话是话让爷爷奶奶带,可你姨夫兄弟好几个,每家每户,十个爷爷奶奶也带不过来,放到你外婆家吧,已经有一个放在哪里,还好意思放莫。何况做留守儿童,就真成放牛娃没人管教了。”
“什么时候送回去?”
“等读完初中,我就准备把他送回去,以后高考终归还是要回去考的。到了高中希望能懂事点,放在爷爷奶奶家也不用照顾,寄生活费就可以,省得掏心掏肺。”说完一声叹息。
日子又过了半月,小玲纵使再心如铁石,不知好歹,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寄住在此,老是麻烦屋里人。得出去找工作,就到摊位上找阿姨商量,自己也陪着看一看菜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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