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秋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可是走出了东院,她看着顾焱后背上低落下来的血,和他手心的鞭痕,还是忍不住先责问了他一句。

“为什么今日要过来?”

说是责问,其实更多是不忍,少年一言不发地跟在自己身边,冉秋已经感到那身子摇摇欲坠,可顾焱只顾走着,并没有要出声的意思。

冉秋见他这个样子,更是难受:“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今日不来,我也有办法......”

话还未说完,却被顾焱打断。

“有办法保下我,送我离开,是不是?”顾焱没看她,垂着眼道,“我已答应你要留下,就不会为了偷生而离开。”

冉秋愣住。她今日在那等情形下,知道二房的人不会轻易饶了顾焱,心中确实做了这样的打算,想要将顾焱送走,好保全他,自己却早已将昨夜跟他说的话抛之脑后。

她说出口的话,顾焱认真记下了,她自己却未看重。冉秋生出些羞惭,好似为了挽尊一般,又说道:“可即便你今日来了,她们也不会善罢甘休,我明明吩咐过,要院里的人好生照看着你......”

顾焱听闻,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他并不会说诸如“我自己的错自己承担”这样的话。很多时候,意气用事并不能解决什么,只会火上浇油。

沉默了片刻,他低声道:“是我自己要前来,与他人无关。就算今日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但至少,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

冉秋看着他,一时无言。

过去父兄护着她,后来变故一出,她才突然发觉自己依赖了家人太久,如今她想要站出来独自一人去面对某些事情,去学着保护别人,那人却站在自己面前,说与自己一起承担。

尤其那还是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

“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伤。”冉秋感到欣慰,又有些无奈,再对眼前的人生不起气来,只好笑笑,“你如今既然在我院中,我自会护好你。”

顾焱没说话,随着冉秋一路回到院中,冉秋立刻吩咐人来处理他的伤口。

衣服揭开,就露出了一身的伤口,那背上血淋淋的鞭痕交错着,看起来像一张残破的网。先前的伤还未愈合,又添新伤,下人们匆匆忙忙擦拭伤口,又为他上药,冉秋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知道那药擦在身上应该是刺痛的,可顾焱低着头一声未吭,冉秋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大抵也不愿让自己见着。冉秋离开,独自在外间坐着,这才感觉到脸上的印子有些肿胀,慢慢发起烫来。

就在这时,冬盏急急忙忙地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见到冉秋便惊道:“姑娘!你这脸是怎么了?”

冬盏早晨被冉秋吩咐去做事,听闻冉秋从东院回来,连忙赶过来,就看到冉秋脸上不甚明显的红印子,顿时慌张起来,“姑娘可是在东院受委屈了?!”

“无妨。”冉秋下意识遮了一下脸,发现这个样子有些忸怩,又放下手来,安抚地拍了拍冬盏的手,坦然笑道,“今早吩咐你去做的事,做好了吗?”

“姑娘放心,我已将小厨房收拾好了。”冬盏心疼地看着冉秋的脸,不等冉秋回应,就去取了些冰块来,小心翼翼地给她敷脸,难过道,“她们怎么忍心下这样的手?”

因大夫人走得早,从小到大,老爷和两位公子连姑娘磕着碰着了都不愿意,当真是放在手里仔细呵护着,一点委屈也不肯让姑娘受,如今......如今却叫那群忘恩负义的东西这样欺辱!

冬盏怎能不气?气那些人,也气自己,姑娘不愿说,她便想不到,若她能多个心眼,今日......今日或许姑娘就不会受这些委屈了。

“冉宏在这里受了伤,二房势必要讨个交代。”

冉秋看冬盏绷着脸不说话,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任由她动作着,轻道,“也好,此番她们明面上跟我撕破了脸,以后我也无需再与她们惺惺作态了。”

冬盏动作一顿,“姑娘一早便想到了,所以走时吩咐了我去将小厨房重新收拾起来?”

“可是......”她忧虑道,“如今府中主事的还是二夫人,姑娘想要与她们划清界限,并非是件易事。”

“院里用不着这些人伺候,除了原先就在院里的旧人,其余人都遣散了吧。赵氏若问起来,也无需向她解释,以后我们院里的事,莫叫她插手了。”

冬盏会意,轻轻点头。

“我自己有些存银,虽不多,却也足够这一院子人生活了,况且地契和房契还在二哥手中,外人眼中我们也终究是一家人,她们总还是要留些余地,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冉秋说着,心思也渐渐活跃起来,“对了,去把原先一直待在小厨房的李大娘请回来,再拿些银子,去为你和钟英置办些新衣,还有顾焱,他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也去多置办些衣物回来,以后我们院里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再不叫那些人来作乱了。”

冬盏看冉秋说话时眼睛里亮晶晶的,心中也跟着一热,重重一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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