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萧起淮回来还要些时候,没成想老太君又派人去了一趟,话风就成了等二少爷回来时一并回来。叫老太君喜上眉梢,又是连连夸了萧起淮许多句,直到大太太僵笑着问了一句是否分席,才堪堪打住了话题。

萧大爷远在京都,阖府上下除了即将回来的萧起轩与萧起淮,剩下的都是女眷。按理说都是一家子,既是家宴一处坐了也无妨。偏生老太君院子里还住了一位及笄之龄的表姑娘,是该同两位少爷避嫌的。

“既是家宴,就不要折腾那些了。”老太君略一思量,已有了决断,“本就是为了一家人团聚,让他们兄弟俩出去单独开一席,那不是同咱们平日里一样了?何况阿萝和他们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也不必同外人那样避嫌。就一处吃席罢,让我也能多同二郎、三郎说说话。”

大太太听着“青梅竹马”四个字,眉头轻轻动了一下,低眉顺眼地应了,又笑道:“说起来,三郎又是打仗又是铲除奸相的,小小年纪已是劳苦功高,实叫人钦佩。可京都到底不是家里,他当初独自离家,身边也没带个知冷暖的人,这些年想必过得十分艰苦,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合该在家里好好休息一阵才是。”

“谁说不是呢。”老太君果然被她的话勾起了叹息,心疼道,“本想着他只是少年意气,因着子言的事心中郁结难纾,等到了前线受了苦自然回来了,谁能想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这些年我每每想到他所处的境遇,便是寝食难安啊……”

回忆起自己这些年的担忧,老太君长叹了口气,合眼忍住了盈眶热泪。

大太太见状忙劝道:“三郎如今不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么,母亲不要难过了,当心伤了身子。”

老太君按了按眼角的泪珠,笑道:“你瞧我,年纪越大,这心里反倒越来越藏不住事。”

“母亲一向心疼几个孩子,三郎久居在外,母亲多惦记着些也是人之常情。”大太太笑着哄道,觑着老太君神色熨帖,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往自己想说的事情上引,“早先母亲不是还念叨着三郎在外头没个着落,恐耽误了他的婚事么?此次祖孙团聚,母亲不正好可以了了这桩心事?三郎少年英雄,配个王侯之女想必也是使得的。”

老太君心中一动,目光落在了大太太半是讨好半是试探的笑颜上,眸光微闪:“难为你这做伯母的,还记着三郎的婚事。”

大太太脸上的笑意不由得顿了一下:“二叔走后就留下这么一点血脉,夫君曾多次叮嘱儿媳要儿媳将他当自己亲生儿子看待,这不是同母亲聊起三郎孤苦,便想到了。”

“正巧前些时候也有几位太太来探过媳妇的口风,媳妇想着,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将此事定下来,便是再好不过,等他回京,身边有个贴心人照顾,咱们也能放心些。”

对着老太君的目光,她到底不敢将自己的盘算和盘托出。所幸萧起淮此次回来的事人尽皆知,对他感兴趣的人自然也不少,正好让她有一个能托口的说辞。

“你想得不无道理,”老太君闻言点了点头,沉吟道,“三郎的婚事,我一直记着。只是他如今身份特殊,这种事,还是要先问问他的意思。”

仿佛有些无奈:“他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若他在京中已有合心意的婚事,咱们也不好搅和了不是?”

言下之意,全凭萧起淮自己做主。

都是孙子,这个什么都要先问过本人的意思,那个却是连挑的余地都不给。

大太太绞着手中的帕子,敢怒不敢言。

好在红袖进来通传说三位姑娘来给老太君问安,大太太乍然无言,倒也不觉突兀。

大夏民风虽较前朝开放许多,但儿女亲事到底还是不好当着小辈的面说。是以二人都将此事按下不提,只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说了几句。

转眼间,便到了萧家二位少爷要回来的日子。

不过众人都心知肚明,虽说是为了迎二位少爷回府,但能让阖府上下这般紧锣密鼓准备的人,还是那位五年未归的萧三少爷。

只是萧起淮虽说会回来,却没说何时过来,又有不久前的前车之鉴,兴许是怕又让大家空等一场,这回老太君只让她们在房中等着,待外头有消息来了再过去也不迟。

“姑娘,二少爷回来了,这会正在正厅同老太君说话呢。”及春掀帘进了内室,瞧着正坐在书案前练字的阿萝低声笑道,“您猜地不错,老太君留了二少爷说话,没让人唤几位姑娘同去。不过,您怎么知道老太君不会唤大家过去一同等着?”

阿萝搁下笔,颇为满意地瞧着自己新练的字:“来瞧瞧我这字是不是又精进些了?”

及春闻言凑了过去瞧了半天,无奈道,“您让我瞧能瞧出什么来,您知道的,我瞧着什么都好。”

“就不能哄你家姑娘一句?”阿萝笑嗔了她一句,复而接上了她进来时的话题,“二表哥毕竟平日里偶尔还会回来,彼此都是熟稔的,不必急在一时。况且还不知道三表哥合适回来,老太君自然不会让大家坐在那儿空等。”

更何况她和萧二郎是表亲,虽说大夏朝对于男女大防并不如前朝那般严苛,可到底不是无拘无束,该避的嫌还是要避一下的。

“难怪您一点都不着急了。”及春恍然,瞧了一眼颇有些百无聊赖地翻着案上书册的阿萝,又有些不解地问道,“不过姑娘此前还说要装病,好不同三少爷打照面,今日怎地改了主意?”

阿萝停下翻书的手:“左右都是要见的,早死晚死都得死,还是不折腾地好。”她单手托腮,黛眉轻蹙,睨着窗外春色的眸子里似有粼粼水光在阳光下细微闪动,上翘的唇角仿佛在笑,细看之下似又隐了些许无奈,随着轻轻的叹息散在春风之中。

早前确实存了不同萧起淮见面的心思,倒不是怕了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想给自己图添麻烦。可自从那日听完老太君的话,除了知道自己恐怕逃不过同他见面的情形之外,她对于见萧起淮这事,确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老太君说得不错,他现在是圣上亲封的大将军,手握兵权,若有他照拂,她今后在清原侯府的人面前也能更有底气一些。

再者五年不见,她都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了,萧三郎在军中历练,应当比自己更成熟稳重才是。

阿萝轻轻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地浅笑:就萧起淮那厮的性子,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算不算得上是自欺欺人。

……

那头的萧起淮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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