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表妹,许久未见了。”萧起淮上翘的嘴角将唇线勾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被拖长了的语调散着慵懒。他支棱起手臂撑在凭几上,托着腮脑袋半仰,微阖的桃花眼里蒙着意味不清的笑意。
丝毫没有起身还礼的意思。
很好,萧三少爷身体力行地向阿萝证明,他那恶劣的性格进军营里打滚了一圈,不仅没有收敛,反倒变本加厉了。
阿萝迎着那略带挑衅的视线,心平气和地微笑。
平心而论,她对于萧起淮的性子,是没什么太多余的期待的。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萧大将军仗着军功和圣上撑腰,嚣张到连大皇子的面子都不给直接办了右相杜之的事,连远在临州的她都有所耳闻。
不过是当着老太君的面阴阳怪气一句,同她听到的传闻比,是小巫见大巫。
“是呀,一别五年了,没想到三表哥还记着阿萝。”她小声道,不大好意思地将自己的半张脸掩到团扇后头,顺势便站直了身子,收起了自己没能等到还礼的福身。
“表妹误会了,是祖母提起我才客气一句罢了。”萧起淮扯扯嘴角,呵了一声,“太把自己当回事是病,得治。”
若是方才的招呼只是有些阴阳怪气,这话却是十成十的嘲讽了。
话音才落,屋内众人已是神色各异:
老太君僵了脸色,微蹙着眉头欲言又止;萧含珊看了阿萝一眼,矜持地笑意下掩着淡淡的讥讽;萧含秋双颊总算泛了红,望向阿萝的目光里满是大仇得报的得意;大太太屏息凝神,目光在萧起淮与阿萝之间转动,似乎有些着急。
倒是萧起轩不大赞同地看向了萧起淮,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那位被奚落的正主已低声开口:“是阿萝说错话了,表哥教训的是。”
半掩着脸的团扇放了下去,一向上翘的嘴角此时微微向下抿着,连那弯弯的柳眉都半垂着。她低着头,似是沮丧,又似是落寞地攥紧了扇柄,小心翼翼地朝着萧起淮福了福身。
一收一放,动作配合着说出的话语一气呵成,却又自带了美态,叫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除了萧起淮,可能在座的谁也没瞧出她动作里的敷衍。
再有她那气若幽兰、我见犹怜的模样,漾着水光的眸子盈盈望来时,甚至会让人生出自己理应顺着她的意思来行事的荒唐念头。
萧起淮撑着自己侧脸的手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她幼时便会故意睁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故作可怜,惹得府中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一只脆弱的小白兔捧在手里哄着,生怕伤害了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脏。
没想到几年过去,她这装痴作傻的本事非但没有退步,反倒是更胜一筹,竟让他都不禁觉着自己方才的话仿佛是有些过分了。这若是换了旁人,非被她骗得团团转不可。
果不其然,听完阿萝的话,本就觉着他那话过分了的萧起轩更觉表妹委屈。
“表妹莫要忧心,三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的声线本就温柔,如今更是放缓了语调,生怕吓着她的模样,“他是许久不见你,存心逗你玩的。他若真忘了你,怎么还记得给你带礼物回来呢……”
说到此处却又有些迟疑,方才风夏介绍东西的时候他也听见了,只说了是给两位姑娘准备的,仿佛真的没有阿萝的礼物的样子。
心下不由有些摸不准,可迎着阿萝单纯无辜的目光,又不忍叫她失望,遂笑着转开了话题:“说来今日回来时,我瞧进宝斋又到了些新鲜有趣的小玩意,便买了一些回来,已让至秋送去你们那里了,回头表妹瞧瞧可合心意。”
萧起轩待她同萧家两位姑娘向来一视同仁,阿萝自不会推拒了他的一番好意,微弯了嘴角,福身先谢过了他的礼物。
只她眉眼间依旧笼了一层淡淡的失落,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她不过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这下就连看阿萝不顺眼的萧二姑娘,目光里都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
老太君虽看重萧起淮,可这些年毕竟也是真心疼爱阿萝的,见此场景饶是再偏着孙儿都有些心疼了。遂招了手把阿萝唤道了自己身边哄道:“二郎说得不错,你三表哥啊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是不亲近你,他才懒得同你说那么多话呢。不难过了,啊?”
阿萝稍抬了眼,似乎是要确定老太君话里的真伪,旋即乖顺道:“嗯,阿萝明白的。况且三表哥平日里案牍劳形,要处理的公务哪一件不比阿萝重要,纵是当真不记得,也是应当。”
见她不仅乖巧地应了自己的话,甚至贴心地给萧起淮找台阶下,老太君心中的那杆秤,彻底地偏了。
她轻咳了一声,改口道:“不过三郎这个口无遮拦的毛病还是得改改,也就阿萝脾气好不计较,换了旁人嘴上不说,心里总是带着刺的。”
“祖母方才不也说表哥是同阿萝亲近才故意逗我几句的么,那也是在自家人面前的缘故,等到了外人面前他自然不会如此。”阿萝反倒劝起了老太君,“三表哥,你说是吧?”
她言辞恳切,好似真心在为萧起淮说话。
可当四目相对之时,他又分明地瞧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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