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所住的地方是慈安堂的小跨院,未免老太君忽然派人过来传唤,平日她们主仆二人独处时,都会留一个小丫鬟在门外候着报信,绝不可能会出现有人扒着门缝偷看的场景才对。
及春神情一肃,正要开口呵斥,那人却像是先一步察觉到了自己被发现,慌乱中哎呀一声,竟是直接扑了进来。
瞧着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瘦瘦小小的,张眼望来时脸上满是局促。
阿萝面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诧异:“这是哪处的丫头,怎地如此冒失?”
“回表姑娘的话,奴婢是二门上洒扫的,大姑娘派奴婢请表姑娘去远松亭说话。”那小丫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朝阿萝行了个扭扭捏捏的半礼,神情虽紧张,说话时倒是口齿清晰,“因门外没人,奴婢不知表姑娘是否在房中,这才想偷偷瞧上一眼,惊扰表姑娘了,奴婢向表姑娘赔罪。”
阿萝与及春对视一眼,一时间不知该惊讶于门外没人,还是对大姑娘居然会请她去说话一事表示怀疑。
——她到了萧府八年,萧大姑娘私下里寻她说话,还是头一回。
“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在二门洒扫,为何我从未见过你?”及春眯了下眼睛,狐疑道。
小丫鬟颇为紧张地绞着手指,缩着脖子道:“小的叫春袖,是前日刚入府被派到洒扫上的。”
日前倒的确是听大太太提起过自年前放了一批丫鬟出去之后,府中人手不足要请牙婆来挑一批新丫鬟的事。
阿萝沉吟片刻,上下打量了春袖一眼。瘦骨嶙峋的,的确不太适合放到各房主子身边伺候。新入府的,礼仪不当也说得过去。虽说冒失了些,可回话时还是条理分明,看得出来是个聪明的。
会在选中后又被分去洒扫,似乎是个极其合理的事情。
却有一丝不合理萦绕在阿萝的心头,伸手去抓,又飞快地在指缝间溜走。
“你叫春袖?那倒是同及春挺有缘的,正巧我屋里还缺一个洒扫丫头名额,你就留在我这吧。”几息之间,她心中已有了主意,“及春,你去同严嬷嬷说一声,之前的洒扫丫头是跟她一个屋的吧?”
虽不知道阿萝想做些什么,及春还是笑着应道:“您没记错,当时说严嬷嬷腿脚不便,屋里添个小丫鬟端茶递水的,也能有个照应。”
阿萝浅笑着颔首,含着春风的眸光轻柔地停在春袖身上:“你可愿意留在我这?”
姑娘院里的丫鬟总是比外头的要高一头,哪怕是洒扫丫鬟一个月都比二门处多领一钱银子,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春袖果真激动地点了点头:“奴婢愿意的。”视线撞上阿萝的目光时,又红着脸低下头去。
阿萝翘了翘嘴角,扶着及春的手站了起来:“你方才说,是大表姐寻我去远松亭说话?”
春袖重重点头:“却是大姑娘寻您。”
“既是大表姐相邀,我自没有不去的道理。”阿萝说着睨了及春一眼,“远松亭离这儿也不远,你带她去严嬷嬷那儿安顿好了,再来寻我吧。”
严嬷嬷是萧府的老嬷嬷了,虽说前些年伤了腿后出来走动的次数就少了,可要看着她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还不在话下。
及春点点头,接下了阿萝的暗示。
不过萧含珊会寻她去远松亭说话,也是件极怪异的事情。远松亭就建在慈安堂后头园子的假山上,周围桃树环绕,地势又高,是个极好的赏花之所。而且因有假山掩护,站在亭子上的人容易看清底下来人,站在底下的人却未必瞧得见山上人在何处。
在这么个开阔有隐蔽的所在寻她谈话,实在是不能让人多想。
阿萝缓着步子,一面想着萧大姑娘寻她的缘由,一面拖着时间等及春过来。
可等她踩着假山一侧的阶梯走到一半时,她忽然就知道了“大姑娘”为何要约自己来远松亭说话了。
望着上头那位赭衣玉带、黑发高束,倚在石柱上朝自己慵懒而笑的人,阿萝克制住自己转身就走的冲动,缓步上前盈盈行礼:“本是大表姐寻阿萝来此说话的,没想到三表哥在此休憩,叨扰三表哥了。”
萧起淮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她标准地没有丝毫错处的福身礼,剑眉微挑:“宋漪岚,你不累么?”
就见眼前的小骗子刹时僵住了身形,而后慢慢直起身子,芙蓉花一般娇嫩的面上笑意温吞:“三表哥在说什么,阿萝听不懂。”
她娉婷而立,鬓角的头发随着微垂的脑袋落在颊边,目光清澈透亮,平静地仿佛真的没懂他所问何事。
萧起淮轻咂了一下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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