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岭里,主动赶车的重黎拿着马鞭,忽而听见车厢里传来主人的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

“你那弟子倒是调·教得好,送上门来的红颜知己都不要,可见是一心向道。我看他根骨也是不错,再加上心性坚定,假以时日,未必就不能成为沧溟宗第四个飞升的天才。”

“我的弟子?”重黎心底毫无波澜,只有一丝疑惑,“主人,我什么时候有弟子了?”

“你现在当然没有,但是以前,你有。”杨檀对魔门手段信心满满,因此也不惮于将重黎此前的身世告知于他,“你在从前,是沧溟宗大名鼎鼎的执剑长老,也是极有可能飞升成仙的天才,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你被小人连累,陨落在了海中水府。后来你的遗蜕被我找到,炼制之后,就成了现在的你。”

原本他只是带着重黎跟金姝在瀛洲城歇歇脚,谁知道真有这么巧,刚到地方就撞上了主角。

神霄道君的弟子果真如书中形容的那样,神寒似玉,心若冰清,天生就是个修道种子。如果不是立场相对,他还真的想坐在那里,和端木灵修交个朋友。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他把人家的师父都炼成了傀儡,又怎么好意思说要和人做朋友?

“那又如何,他是神霄道君的弟子,不是我的弟子。从前的我早就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主人的重黎。”

“你当真一点都不怜惜这弟子?”

“嗯,当真。”

重黎扬起马鞭,在空中挽了个好看的鞭花,拉车龙马听见空中脆响,顿时就加快了速度。

道上红尘滚滚,马车影子也渐行渐远。

……

数日之后,沧溟宗举办的仙道大会如期召开。

天上虹光纵横,剑气盈空,与会之人或乘坐骑,或御飞剑,都在沧溟山门前降下遁光,恭恭敬敬地送上一份奠仪。几个口舌伶俐的知客弟子站在门前,每当有人上门,就大声将来客的身份来历,赠送的礼物报出来。

杨檀也伪装了一番,化作一名叫做“越含章”的海外散修混了进去。

那仙道大会也着实无聊,先是装模作样地将神霄道君的衣冠以及生前常用的什物捧出来,悼念了一番,然后就填土入葬,立下碑文。倒是那几个被神霄道君所救的寒蝉子、白云叟、玄玉真人等人为了避免追责,装模作样地洒了几滴泪,又在坟前磕了头,说是实在对不住神霄道君。

那样子假惺惺的,无端让人恶心。

琼浆玉液盛在酒爵里,翻出潋滟水光,恰似情人眼波,醇厚而醉人。

沧溟宗自酿的仙酒比起其他地方的酒来,更有几分别样风味,同时也更为上头,杨檀多贪了几杯,脸上就浮了一片红霞,原本艳丽非凡的五官沾了沧溟山上的雨雾与仙风,更是多了几分叫人不敢直视的风华来。

恰似软红十丈,风月千里。

而杨檀却浑然不觉地啜了一口杯中仙酿,随即将之传给了侍立一旁的重黎。

“你这一路跟着我,也辛苦了,这杯酒就算是赏你的。”

重黎淳朴而忠实跟在他身旁,闻言伸手接过,就要站着喝下去,衣袖却传来一股力道,强迫着他直接坐下。重黎认出这力道来自何方,便也恭顺地坐到了主人旁边,一口一口地将杯中残酒饮尽。

一旁与会的散修瞧着两人互动,不由又是好奇,又是惊讶,甚至还在心底生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欣羡来。

“两位的感情可真好,你们二位可是道侣么?”

杨檀闻言一怔,重黎分明是他的傀儡,又什么时候成了他的道侣?再者,魔道之人,一向自私自利,任性妄为,纵然结了道侣,也是反目成仇的多,恩爱到头的少,既然如此,又何必结为道侣?

“他不是我道侣。”

然而对面那散修很明显会错了意,带着满脸笑意又对他拱了拱手:

“现在不是,将来未必就不是了,一人求道难免孤寂,身边有个伴儿也能解去许多寂寞,道友说是也不是?鄙人姓秦,别号风月散人,大荒山无稽崖下修行,不知道友仙乡何处?”

“在下姓越,号潇湘居士,在海外修行,听说神霄道君突然陨落,沧溟宗又突然召开仙道大会,这才过来看看。”他顿了一顿,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不知道友对神霄道君有何看法?”

“看法?”

秦道人唇角微微一勾,羽扇也跟着在胸前摇了摇。

“鄙人跟神霄道君素无交往,真要说起来,也只能念叨些陈词滥调,什么‘义薄云天’‘重情重义’‘修为绝顶’之类,相信道友也不想听这些。要想让道友耳目一新,只得另辟蹊径了,所幸鄙人所修功法特殊,倒还有些东西给道友说说。”

“哦?还请道友明示。”

那秦道人于是伸手掐诀,又就着羽扇在上面写画了一通,末了,面上隐隐露出惊容。

“真是奇了,神霄道君明明已陨落了,为何他的姻缘线却未断?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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