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崇道,道士地位不低。
相传,高祖皇帝就是受道人点悟才拿下这万里江山。辰王今日若是见死不救,传到政敌耳中不知道要做出多少文章。
听了柳孟棠的话,辰王拧起眉头,朝站在马车边的娟儿招了下手。
“你去瞧瞧。”
娟儿冒雨走到榆树下,瞧见了宜尔。
“王爷,是位女道长!”娟儿远远道,“好像是昏过去了!”
榆树下的宜尔身着玄色行衣,挽着发,作道士打扮。
娟儿细细打量了她,犹豫了会儿,矮身,轻拍宜尔的脸颊。
“醒醒。”
宜尔幽幽睁眼,装作不甚清明的模样。
娟儿搀扶着宜尔走到马车边,朝辰王道:“王爷,这位道长不知为何倒在了官道边,奴婢……”
饶是到了这幅凄惨光景,仍看得出这女道士相貌不俗。
辰王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愣着做甚,搀她上马车吧。”辰王道
柳孟棠在马车上搭了把手,将宜尔带进车厢。
马车太小了,只容得下宜尔和柳孟棠两人,辰王瞧了眼只得忍气吞声去骑马。
车厢内,柳孟棠用帕子擦净宜尔侧脸的泥点,动作轻柔。
“你是……”宜尔屈着一条腿,左手虚虚地掩在小腹上。
柳孟棠扶了宜尔一把,衣衫上也沾染了泥点。
她浅声道:“不知道长为何昏倒在榆树下?”
宜尔垂首,眼眸灰暗下去,装作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
“不愿说,就不必说。”柳孟棠轻声道,“先将湿衣裳换下吧。”
她从车座边拉出个包裹,将自己的衣裳摊在宜尔眼前:“你高挑,这些衣裳不知你穿不穿得了。”
“多有劳烦。”宜尔道。
“无碍。”柳孟棠将车帘拉紧,侧开身。
宜尔平日大多穿着直身或氅衣,柳孟棠的衣包里大多是袄裙和夹衣,这着实让宜尔为难了半晌。
宜尔挑选了一会儿,最终选中了那件素色的行衣。
衣料摩擦声断断续续,柳孟棠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声响,默默回首,愣住了。
宜尔披着发,衣衫半褪,露出白皙如凝脂般的肩颈。
从这个角度,柳孟棠刚好能隐约瞧见宜尔的束胸,她忙回首,望着鸦青色的车帘。
好一副玉骨冰肌,好一副丰肌秀骨。
宜尔不甚在意,她拢上对襟,扯着衣袖,细细整理了一遭。
她将半干不湿的发重新挽起扎高,余光却落在柳孟棠身上。
许是宜尔扣着自己革带的缘故,旁人穿这些衣裳总显得娇柔,而她却显得英姿飒爽。
“先凑合穿吧。”柳孟棠偏首,有恢复了先前的神色,“这包糕点,你拿去吃罢。”
“多谢……搭救。”宜尔不知如何称呼柳孟棠,干脆省略了。
“他们称我柳姨娘。”柳孟棠浅笑道,“不必客气。”
车中静默了,宜尔微眼眸,不留痕迹地打量着柳孟棠。
柳孟棠正望着窗外,雨点溅进来打湿了发,她还是那副神色,眼中藏着阴翳。
外边的水泽声更大了,沉闷的雷响让人耳膜发震。一道闪电劈在不远处,群马受惊嘶鸣,下人们惊呼不已。
宜尔撑着剑,单手勾起车帘。
“见了鬼了这天!”辰王以袖遮面,吼道,“都是尔等废物,走道磨蹭!”
恭侯甩着马鞭,抽在小厮身上。
“王爷,雨太大了,车马难行不若等雨停了再行。”小厮哈着腰,被雨激地睁不开眼。
“不可,这荒郊野岭,何处歇脚!”辰王厉声道,“本侯上马车,尔等开道!”
辰王顾不得泥泞,提着袍子小跑向马车。
宜尔怎会肯辰王平安回府。她偏着脑袋,动了动唇,辰王就扑通一声栽进坑里吃了一嘴泥,狼狈不堪。几个小厮忙奔来搀扶他。
宜尔勾了下唇,打开油纸包,挑了块绿豆糕咬了口。
辰王又往前走了两步,靴子底莫名掉了。
他窘迫不已,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又往前走了两步,另一只靴底也掉了。
辰王:“……”
搀扶小厮:“……”
宜尔又咬了口绿豆糕,揉了揉太阳穴。
“去找个地方歇脚吧。”辰王面色发黑,愣了半晌终于重新发号施令。
小厮激动到颤音:“奴才领命!”
马车里,柳孟棠以帕掩面,轻咳。再抬首,脸色惨白了不少。
这荒郊野岭哪来的地方歇脚。宜尔看了眼狼狈的辰王,又看了眼气色憔悴的柳孟棠,在心里叹息。
她铁定是不能让辰王像话本原本走向那样,将柳孟棠接回侯府当晚就洞房花烛。
宜尔握剑戳地,在远处变出座寺庙。
不久,远处的小厮惊呼道:“侯爷,远处有座荒寺!”
辰王顾不得没底的靴子,提袍上马,拉着缰绳策马往小厮指的方向去。
宜尔捏着糕点,靠在车壁上。
“怎么,又不适了吗?”柳孟棠温声道,“应该能找到歇脚地,你先撑撑,马上就到了。”
“无碍。”宜尔阖眼又睁开,“不过这一阵。”
车轮陷在泥泞中,颠簸上行,宜尔被颠的七荤八素。
柳孟棠见她面色难看,往她这边挪了些许,扶住宜尔。
明明宜尔才是淋雨的那个,可柳孟棠的手却比她的还要凉,隔着层衣料都能觉察到那冰冷的触感。
联想起柳孟棠在话本中的悲惨遭遇,宜尔的心中涌动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悲悯。
宜尔低声问道:“骑马的那位,你是自愿嫁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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