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又到年关。
立春前一日,青州城内开展了演春的仪式,这是民间迎春活动的习俗之一,官员们离开累累案卷堆叠的案牍,老百姓在一整年辛苦劳后得以休息,在这一天里官民共同娱乐。
大街小巷,搭台演戏,人们竞相观看。
青城县衙前,临河街道的空地上,一个华丽的木质戏台搭建起来,戏台两边垂挂红色的帷幕,上绣着锦绣金翠的花纹。
这是城内最大也最豪华的一处戏台。
台前。
第一排中间坐着青城大小父母官,两边坐着望族乡绅。
后面是一条条黑漆长板凳,坐着爱热闹的老小和年轻人。
严景与王瑞,许安,林少之三个人就聚在其中凑热闹。
河对岸是临水的二层楼房,二楼的木窗大开,可以隐隐望见里面穿金戴银的身影,富家大户的女眷们就坐在高处看戏。
台后伴奏拉起二胡月琴,打起锣鼓,好戏开始登场。
县长先点了一出八仙过海,这是一场极热闹的武戏,正适合开场。接着第一排的其他人互相谦让一番,又点了一两出。
长官在上,底下的民众都不能尽情,这些大人们看完第一出戏后,便三三两两携手离去,这也是历年的惯例。
于是众人都兴奋起来,唱戏结束,又有杂耍艺人轮番登场。
老汉两手手指翻转不停,一根根白线套结系在像老树根一样的手指上,控制着五六个人物,跑马,飞虫,天上的鸟儿,表演出一场精彩绝伦的皮影戏的。
南方过来的耍猴人带着一群猴子在台上耍猴戏的,毛茸茸的小猴子上下翻滚抓腮,向观众鞠躬讨要赏钱。一个个铜板被掷上戏台。
一个10来岁的小姑娘头顶着十几个相叠的瓷碗,最上面的碗里盛着满满的清水,单脚点在瘸了一条腿的三脚椅子上,稳稳当当,水没有一点洒落到地面上。
众人轰然叫好。
表演结束,有些心善的人看了这可怜的小姑娘心生同情,好几个大户人家吩咐身旁的仆人几句,把几筐铜钱洒到了台上。
奏乐声愈发激烈,暗示着接下来的好戏将更加精彩。
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登上了戏台,肩上扛着一个四尺长三尺高的木箱,将木箱背对着看众放在了戏台中央。
男子朗声道;“诸位,新春佳节好戏不停,但有好戏怎么能没有好果吃呢?”
底下有人回他:“傻了不成,大冬天的哪里找得到新鲜水果?”
男子抚拳一笑,说:“人间虽然没有什么好果子,杨某不才,愿意为大家到天上去偷仙桃。”
众人皆是不信,奚落声和质疑声不断。
男子也不反驳,打开箱子,从里面跳出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诸位,这是犬子。就让这小孩儿去王母娘娘的蟠桃园里给大家偷个桃吃。”
男子从木箱中取出一捆缠绕在一起的粗绳,展开来是绳子编织成的一截□□。
“这就是通天梯,看好了。”
他将绳梯往空中一甩,绳子竟停在了半空中。男子像放风筝线一样一寸寸放开绳子。通天梯一节节攀升,直到最上端消失不见,好像没入一个看不进的空间内。
“好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园已经到了。孩儿,走!”
那小孩儿手扒脚踩绳梯,一步步向上攀爬,很快爬到了最高处,然后双手一伸,头往前一探,上半身真的就消失看不见了,只有下半身踩在□□上,空中似乎真有一个裂口一分为二,下面是人间,上面是天庭。
大家啧啧称奇。
咕嘟。一个又圆又红的大蟠桃从看不见的空中掉下来,滚落到男子手中,毛茸茸的桃皮上还带着新鲜的露水。
男人举着蟠桃走下戏台,向观众们展示偷来的仙桃。
一时,大家都瞪圆眼睛,倾身向前,想看个究竟。
果真是一个仙桃儿。个大皮薄,芳香扑鼻,白里透红,红的粉嘟嘟,白的亮晶晶。
掌声如雷鸣,没有人看过这样惊奇的戏法。
“太精彩了,太精彩了!”许安激动道,双手拍的通红。
男子走了一个来回,突然伸手拍了一下脑袋,“哎呀!不好,忘记我儿了。”
众人随之转头向台上看去。只见那男孩的半个身子还停留在空中,一动不动。突然间,通天梯掉了下来,男孩的上半身来不及收回,下肢随着绳梯一起掉落,接着从半空中抛下来消失不见的上半身,上肢和头颅,摔在台上散落一地。
尸体的横截面不见鲜血,光滑的像被切割过的镜面。
“啊,死人啦!”尖叫声响起。
有人慌慌张张从座位上跳起来,想要逃走。
“不用惊慌,大家不用惊慌。”男子双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冷静。“且看我将我儿死而复生,恢复如初。”
他大步走上戏台,拾起零落的尸块,装进箱子里,倒数三秒,重新打开箱子。
小男孩又重新从木箱里跳了出来,活蹦乱跳,没有任何伤痕。
所有人都惊呆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目睹死而复生之事,观众们拍手跺脚,兴奋的面红耳赤,像疯了一样地投赏钱。
戏台上的铜钱堆积如山,满到溢出来从台边滚落到地上。一块块银角子打着旋儿飞向戏台,男子立在中央,不闪不避,得意而笑。
所有人都沉浸在惊奇与狂欢之中,只有严景看的冷汗淋漓。
众人眼中这小男孩已然活了过来,活蹦乱跳,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严景眼中,一开始从箱子里爬出来的男孩便是一个形容可怕,脖颈,四肢,躯干都用针线缝合起来的尸体。
男孩的脸呈现出死亡多日尸体的青灰色,嘴角用针线缝起,咧到耳后根,勾勒出一道弯弯的笑容,眼眶空荡,眼珠不翼而飞 ,两个圆洞幽深黝黑,吞没了所有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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