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简此番来到荆门,受到胡人的伏击是假,但想要为神机营寻两个能为大郢做事的人才是真。

郑知非口中那个抡大锤的是宋之问,他视财如命却又天生神力有勇有谋。

那个制火药的则是卫慎,他是延康十四年的探花郎,满腹经纶不说,对工技的研究甚深,两年前随手做的烟花地老鼠曾让百官在宫宴上赞不绝口。

沈照简跟卫慎同朝为官多年,卫慎这个文臣身上有着什么样的本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但宋之问是什么样,他并不了解。

所以前些日子他悬赏万金要那支端燕磊的骨头做的笛,一方面是为了偿还端家的恩情,另一方面则是想要看看这宋之问是不是如平昌王所说是个高手。

孟荆托着下巴坐在屋子里,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去琢磨,才细细想明白了这些事儿。

神机营也好,太子府也好,平昌王爵府也罢,这曾经势不两立的三方如今突然站在了一条战线上最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要找有志之士除掉沈掷这个祸国殃民的大阉贼。

宋之问这个人,有胡人血统,对大郢并没有太多桑梓之情,但只要钱给够,一切都好说。

可卫慎就不一样了,朝堂于他而言只有晦暗的暗流,无半点清明可言,赵太傅一家死后,他更是断言绝不会为官场之人所驱使。也正因为如此,孟荆料定,卫慎会成为沈照简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她想,难啃就难啃吧,卫慎越难搞,那人就能在客栈待得时间越长。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在郑知非来到客栈的第三天,沈照简便通过一次与卫慎但彻夜长谈将他彻底说服了。

对此,不仅孟荆不理解,就连朱佑也一样。

“殿下,卫大人脾气古怪,又恨极了朝堂,卑职实在好奇,您是如何让他听您调遣,心甘情愿为神机营做事的?”朱佑纳罕,一面给沈照简泡茶,一面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沈照简倒是出了奇的平静,只是笑笑:“你还记得陆宣棠当年治理大理寺的时候最擅长什么么?”

“小王妃当年最擅长用刑,都是些奇怪路子。”

“她的路子可一点都不奇怪。”沈照简摇摇头,轻轻将茶盏上的浮沫撇去,然后淡淡道:“她是擅长用刑,但从未滥用过,打蛇打七寸,最怕的是抓不到他的痛处。卫慎的痛处,还不明显么?”

朱佑略微一怔,许久,哑声道:“您要许他……可那案子已经被办成了铁案……”

“办成了铁案难道就不能回头么?天理昭彰,圣人也好,史官也好,本就该还赵家一个清白。”沈照简扯扯唇角,瞳眸漆黑,神色莫辩。

朱佑本想说这样难免又会惹得圣人不悦,但转念一想自家殿下做逆子也不是头一回了,这么多年,忤逆不孝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什么时候落下过,也不差这一件,便也不再劝。

只是突然想起同在一个客栈的那位小王妃,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

“明日便是岁除,等过了年关,咱们就要启程了,此番一别,您跟小王妃……不对,是孟姑娘,也不知何时还能再见,要不要卑职给您跟她找个地儿,你们好好叙叙旧?”

沈照简单手抚了抚眉骨,并不答这话,只是问:“柳家那位郎君可曾启程了?”

“动身了,他看了孟姑娘的画像,觉着很满意早就动身了,但因为平阳老家的长辈突然病逝,所以又折回去了,怕是要些日子。”

讲到这里,朱佑又继续:“这柳郎君倒是好办,但……但前几日平昌王得到了孟姑娘也在八方客栈的消息,所以急急地把端小姐从阳平请来了,属下目前也不知端小姐会不会杀过来,若是她来,跟小王妃撞上,怕是……”

朱佑欲言又止,没再继续说下去。

沈照简点点头,静静地听着,听完后面上倒是平静并无甚情绪,摆了摆手便示意他下去了。

……

天寒地冻,客栈外头又飘起了雪花,宋之问同小京窈在围炉前嗑着瓜子烤火温酒的时候,孟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她的棉氅上落满了雪粒子,显然是刚出过门,手上拿了一把簇新的弓,背上还背了个箭囊。

见了人也不理,只是埋着头往前走。

“万年废柴要发愤了?难不成要打猎?”

宋之问觉得稀奇,吐着瓜子壳儿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

房间里,孟荆将一壶滚烫的热酒倒进了碗里,“咕咚”“咕咚”一连干了三碗,在觉得周身都热了起来,血气开始上涌的时候,她便迈开大步子走到沈照简的门口,一脚踢开了他的门。

“你既然用手段让卫慎答应了做你神机营的人,为神机营做火药,那你也必须带上我!”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