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溺水者一样,重新大口呼吸的老贵族,正以狼狈的姿势,站在原地使劲喘气。
一串激昂又爽朗的笑声,突然从桥上飘来。
突然假发都掉了都全然不顾的他,瞬间好像装了弹簧般往前一弹!
宪法兵们面面相觑,副官布特维尔甚至还没看清什么回事。
白发飘飘又稀疏见底的老贵族,闪电般把手放在腰身佝偻的背后,而右手腕则转了两下圈,摊向右边那只木偶,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
这架势……难不成右边这直腰的木偶管家,还会跳舞不成?
众人又倒吸一口凉气!又一次大开了眼界。
甚至还有一名宪法兵,显然眼界超越了思维,大脑处理不过这巨大的冲击,轰然倒在了地上。
自然又是无人理睬,他到底是晕厥还是腿软,还是什么其他状态。
因为大家都接受着同等的震撼。
人可以接受,一只木偶这种死物走路,可以接受牠做杂事,可以接受牠跳舞,甚至还可以接受牠攻击你,乃至进食,都属于能接受的范畴
因为这些都是动物性的行为。
人类不会因为明知狮子会吃人,而选择不去斗兽场看狮笼。
但假如这头狮子,它会对着你发笑呢?它会对你产生情绪表情,而你又刚好读懂它意图时候,会接受吗?
是的,这只木偶牠居然笑了起来。
就像那种看哑剧的感觉,听不到牠发出任何声音,但是明显从牠的木然惨白的脸上,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人可以接受,一头狮子,或者是一只小猫咪,拥有捕食、繁衍、生存相关联的心理活动。
活物是理所当然有想法,有灵魂,有情绪的。
但是,植物呢?一台车呢?一只木偶呢?
“不要因为脑容积的大小,而轻率地做出错误的判断,年轻人!”红衣老贵族在自我转体一圈半的过程中,优雅地脱下了原本的那身红色紧身长袍。
每三拍子停顿一下的节奏中,竟然出奇地符合这个老态龙钟的贵族,走三步一蹒跚的步伐。
使得副官布特维尔他们的呼吸与心跳,也渐渐地走在同一个频率上面。
“这个世界,有你们无法想象的深邃,隐匿其中;这片大陆,有你们无法承受的真相,埋藏心底。”
这还是刚才的那位垂垂老矣,老态毕露的老贵族吗?
明明一秒还是气若游丝的老人家,怎么突然有种头发重新长回来,并且越来越黑,越来越长的错觉……
时间回到眼下,塔上被培育出来的不知火,刚好吞噬了磷元素。大白天的,却散发出很不合适的绿光。
小萨克森伯爵目不转睛地盯着随军牧师米歇尔上校的脸。
打算想从他的眼神,或者语气中,寻找一些明显的破绽,将对其展开质疑与反驳。
而众所周知的是,他的随军牧师,是出了名的严肃而顽固。
他是不失见证之人。
“妖怪手抄到底是什么来历,上校,它上面为什么会有你说的胧车?可信度高吗?,听阁下描述,不像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
“那是太阳王十五世,还在位的时候,某一次艺术沙龙过后,主办方机缘巧合,在清场的时候捡到的那本手抄本。”
“这种贵族名流沆瀣场所,假如这手帐本真实存在,不是早就应该成为,凡尔赛都城传说,广为流传了的吗?为何我们所有人都从来没听过。”
“正是里面的内容太过荒谬,甚至称得上是邪恶,主办方为了避免被信众质疑,是否在秘密结社举办,呃……上面,不希望类似于十四世纪尼古拉·弗雷曼引发的那场,炼金术大狂潮重滔覆辙。”随军牧师说着到敏感的话题时,明显靠进过来,并压低了语调。
小萨克森伯爵脑中,随即想起了,炼金术士巴塞尔·瓦伦丁这种祸国殃民的狂热分子,不由得眉头紧皱,选择相信随军牧师所说的初衷了。
“原本沙龙筹委会的股东,通过投票决定将这本不可思议的……我们教会姑且叫它《妖物手抄本的小东西,秘密捐赠给第五区的圣日内维耶图书馆的。”
“原本?那结果呢?”小萨克森伯爵天然而然地,不愿相信怪物的存在,从而想把证明怪物存在的东西,都列为不值得相信的行列,来进行大力的质疑。
“筹备委员会的成员,都相继意外身亡了,所以代为保管的银行代理机构害怕,害怕有不干净的邪灵。”
随军牧师正在说着一件不洁之事,抬手划了大十字。
“那时太阳王日理万机,不想理会这种,玄乎其玄的烫手山芋,便把这本不详的手帐,上缴给了教廷妥善保管,尘封了半个世纪,我也从助祭成了司祭。”
“全体意外?不会是谋杀或者自杀吗?牧……”
小萨克森伯爵还没说完,随军牧师便举手打断了他。
“委员会成员皆是,虔诚的安立甘宗教徒,是不允许自裁的。而且十三名委员会成员,还要相差无几的同等时间内,有在家人面前,有在舞会宴上,有在演讲途中,相继往生。”
“相差无几,毒发身亡?”
“愿我们在此免受恶魔的搅扰,对!唯有中毒,才可以做到,阿门。”
“毒杀那不是很依稀平常的事情吗?”
“不是的,军士长阁下,他们毒发变成了石头。”
……
午后四点的烈日,竟也照不进桥头堡,越来越浓的迷雾。
换上蓝色卡扎军装后,步步向城门逼近的贵族老人,腰身变得越来越直,蹒跚的步履也越发有力。
副官布特维尔一行,接近半数的人,陆续瘫倒在地。
惊奇的是,随着老贵族这股盛气凌人的气场越大,副官和宪法兵们越怯懦地退至城门处。
与此同时,宪法兵们恐惧,晕倒或者瘫倒在地的越多,这老贵族貌似越发变得有活力与朝气。
走下护城桥,站在副官面前的,是一位五十几岁,黑发葱郁,上身穿着干净利落的,蓝色卡扎短军装;下身穿着银色莱恩伯爵束脚蓬松裤,与肌肉紧致有层次的,银白紧身丝袜,形成刚柔并济的对比。
而不变的,就唯有那对,银光闪烁的银色手工尖头鞋。
前脚趴着一只匍匐在地,手脚弓成蜘蛛状的木偶;左手边抬头凝视着你一举一动,捧着托盘的弯腰曲背木偶,右后方站着一只露着阴阳怪气“笑容”,捧着老贵族换下来的红色长袍,唯一一只体型正常的木偶。
气场与年龄都截然不同的“壮年”贵族的烘托下,原本呆若木鸡的三只木偶管家,看起来一下子具备了潜藏攻击性。
步步逼近的牠们,使得宪法兵们恐惧地举起了武器,可惜于事无补,因为他们早被恐惧,占据了斗志。
副官布特维尔,右手攥得紧紧的逮捕令,早已被手心上的冷汗泡湿了。
此时的他抬起一看,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说不来可能你都不会相信,唯有眼见为实才有说服力,手心的那张纸,竟然连同自己右手,变成了连在一块的石头了?!
副官此时才注意到这些细节,迷雾中,发现倒地不起的宪法兵,他们都是手脚,背脊腋下位置,逐步变成石头状,仿佛失去了灵魂般,失去了活力停在原地。
站在前方,惊出一身冷汗的宪法兵,从背后位置开始,如同冬天结冰一样,逐渐往上下缓慢扩散,不同的是,他们正在逐渐被石化?!
站在身后的瞪大眼睛盯着的,副官布特维尔不由得拿出左手抹了自己额头上的一把冷汗。
低头一看,顿时失声地张大了嘴巴,倒吸一口凉气。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被自己抹掉的冷汗侵蚀着,正在冰冻石化着,陌生得一点都不像属于自己。
惊恐万分的他张大嘴巴,正打算伸手拉左手一把的人,想告诉他,貌似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
左边那宪法兵早已吓到满头大汗,此时惊讶得从额头滲出豆大的汗珠,逐步蔓延至整个头部,就像灵魂早已抛弃他的躯壳一般。
明明是一个大活人,竟如冷水在寒冬中,快速结冰的速度,向身体快速石化。
而他,似乎脖子僵住了,极力挣扎颤抖的脸庞,似乎也想极力看往副官这边。
类似喉咙干涸的那种,咳嗽喘息声此起彼伏,断断续续,如同临终病床上,那种灵魂消逝的声音。
那名僵住的宪法兵,以惊恐异常的眼神,瞪向副官,透过他张开的嘴巴可以隐约看到,喉咙与舌头,同样也免不了这种遭遇。
吓得副官布特维尔,顾不上自己左手的事了,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
“法兰西战争国债的那颗金色苹果,历经百年,已经蔓延得根深蒂固!本侯越洋归航,就是想设法斩草除根!力挽狂澜!”迷雾中三只怪异的木偶管家,挥手驱散着这股,午后才突然袭来的怪雾,给变得年轻的老贵族开路。
“睿智的奥德修斯,要把木马送进特洛伊,而你们就是希腊路上,罪无可赦的石头!”
这位一直以本侯自居的的黑发贵族,一改原先荒诞可笑的形体与态度。
年轻、活力、有威慑力的牠们步步逼近,神智清醒但有口难言的,副官布特维尔眼前。
“嘣!”的一股深哑,但是依旧苍劲有力,应该是发炮的声音,从副官的脑袋花上方发出。
惊得众人重心不稳地,把头矮了一截,想寻找掩护。
随后右前方便听到“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进护城河里的声音。
迷雾中所有人都已经惊悚万分,一秒好几十下的心跳,耗尽了心血,此刻明显供应不上,填满恐惧大脑了,又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
“嗯?何人?”可以返老还童的,黑发蓝衣贵族,侧脸问向河里的方向。
“个个笑我太狂…”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歌声,竟然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场合出现?!
“噼啪!咔嚓,噼啪!咔嚓…”几下肯塔基来福长步枪的开火声,迎来了一股金属水管爆裂的“嘶嘶”声。
“笑我不羁!”来者不是其他人,正是艺高人胆大的,还唱着歌的神圣罗马帝国炮兵团,第四团长胡斯·约瑟夫·萨莫拉男爵!
“放肆!”变得年轻的蓝衣贵族,在三只怪异的木偶管家包裹下,同步转身,面向护城河的对岸。
一股漏水声方向,突然爆发出一阵,如同对着扬声器,撕心裂肺怒吼的怪异女声?!
就在桥头堡方向,这释放着怒火的,如同鬼魅般的尖叫威力,产生出一股音爆的力量。
如同几发奥斯曼巨兽咆哮的巨炮,同时爆发的那种感觉,瞬间就把桥头堡和护城桥吞噬!淹没!埋葬!
作者题外话】:感激各位尊敬读者,愿意耗费黄金五章的,宝贵阅读时间,在此听本人,把本篇章的主角团性格、背景、缓缓托出,感激叩首。
接下章节,即将进入正式热身阶段,会有大量古今中外的妖怪登场,本人将继续在此为爱发电,再次顿首叩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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