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还以为,当废除一部分贱籍,将其归入平民良民之中。”

“大明人丁中,有五分之一为贱籍,如此数目骇人听闻。”

“这些贱籍人丁,便是流民的主要构成者。”

“朕以为,贱籍一事不加以修订,那么流民便一日得不到清理,流民一日得不到清理则民变还会此起彼伏。”

“流民不除,大明有朝一日便会亡于流民之手。”

朱祁钰这是乘胜追击。

对于流民,朱祁钰一直都引以为戒。

明朝末年的李自成、张献忠便是流民出身,明末的农民起义军也是以流民为主力。

“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废!”

这一次,不少官员都冒了出来。

贱籍之民,又做贱民。

贱民不允许参加科举,不允许做官,不能变更户籍,不能拥有产业,不能和平民通婚。

贱民乃是明朝法律上明文规定的下等人,他们只配像猪狗般卑微的活着。

要是突然释放这么一大批贱民,他们可以读书,他们可以同现有既得利益集团争夺利益。

没了这些贱民,群臣能够奴役的人就会少了很多。

如此这般,就是相当于扒了他们一层皮!

“太祖在总结蒙元覆灭经验教训的时候,说了“元以宽失天下,不足法也”,所以我大明才以严法治天下。”

开口的是礼部一个官员。

朱元璋的金字招牌,又一次被搬了出来。

这就是用死人压活人。

“很好,亏你还记得太祖!”

朱祁钰不怒反笑。

“蒙元是因为宽厚而失去天下吗?”

“蒙元之亡,乃是内部腐败堕落,贵族争权夺利不断。”

“太祖北伐之时,李思齐和王保保还在相互攻击!”

“蒙元亡国的外因,是元末农民起义此起彼伏。”

“再说具体点,就是红巾军。”

“我朝太祖本是红巾军中的一员,太祖无土地,先是给人放牛,后来又到皇觉寺出家,然后才是愤而从军。”

“太祖便是流民!”

朱祁钰不再温文尔雅。

朱元璋的出身虽然不光彩,可朱祁钰毫不掩饰。

只有刻意宣传朱元璋出身低微和卑贱,才能凸显他再造华夏的丰功伟绩,才能凸显大明得国之正。

“启禀陛下,奴婢有话说。”

东厂提督太监善增,突然开口。

“讲!”

朱祁钰知道善增不会平白无故的站出来,所以朱祁钰也就大手一挥。

要知道,东厂案牍库里面,可是有些群臣不少的黑材料。

这些黑材料平时无用,可是当朱祁钰需要清理某个“不懂事”官员的时候,这些黑材料就是杀手锏。

“陈主事在去年,曾经娶了教坊司一名女子为妾。”

善增说的陈主事,就是以祖宗之名来压朱祁钰的那名礼部官员。

“而且那名女子还不是清白之身,那女子乃是官妓!”

“而且奴婢还听说,那名官妓琴棋书画不精,亦不会诗词歌赋。”

“奴婢想来,那名官妓女一定是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过人之处。”

“而且这些过人之处一定让李主事十分的舒坦,所以李主事才会将其娶为妾室。”

善增可是朱祁钰的得意弟子,他跟着朱祁钰学了很多东西。

政治争斗中,有一种很常见,也十分有效的手段。

那就是抹黑对手的個人品德,把对手的名声搞臭。

在政治竞选中,这一招屡试不爽。

“陛下,他胡说!”

李主事急眼了。

因为善增说的那名官妓的过人之处,只要不是傻子,任谁都能听出来说的是床第功夫。

这件事情要是传开了,李主事知道自己的名节也就毁了,牵连的仕途也彻底毁了。

“胡说不胡说,东厂派人前往李主事的府邸一看便知!”

善增毫不退缩、争锋相对。

“李主事,朕要不要让东厂番子去你的府上看看?”

朱祁钰脸色铁青。

“臣知罪!”

李主事慌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堂堂朝廷命官,娶一官妓为妾,有辱斯文、斯文扫地!”

“你口口声声说良民和贱民要加以区别对待,你可知道本朝定制,良民和贱民不得通婚?”

“朕想问你一句,你和那官妓若是生下一男半女,他们是算作良民还是算作贱民?”

“如若算作贱民,是否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

朱祁钰的问题很犀利。

达官贵人之家,就算不喜欢自己的子女是官妓所出,也会想方设法的变更官妓所生子女的户籍。

家中出一个贱民?

丢不起那个人!

“朕的大明官员,要坐得直行得正,岂能是满脑子情色肉欲的无耻之徒!”

“圣人教你洁身自好,你却反其道而行之!”

在朱祁钰凶狠目光注视下,李主事只能不停的磕头认罪。

“来人,摘了他头上的乌纱帽,永不叙用!”

朱祁钰这就是拿捏住了李主事的黑点,对其穷追猛打,朱祁钰这就是得理不饶人。

而“永不叙用”四个字,对于李主事来说就是天诛地灭。

“来人,拖下去!”

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又一次露脸。

“朕近日听到一个趣事,当说与诸位臣工一起听听。”

“杨士奇、杨荣、杨溥,这三个人都是我大明位高权重的内阁大学士,都是我大明的朝廷重臣。“

“他们历经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世人合称其为三杨。”

“身为阁老重臣,三杨可都是呼风唤雨,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朱祁钰突然说到三杨,这让群臣一头雾水。

三杨和贱民,有什么联系吗?

朱祁钰见到群臣疑惑,他也不加以理会,只是自顾自的接着往下说。

“有一天,三杨的下属们在一家高档酒肆请三杨喝酒吃饭,酒席之上有美人劝酒助兴。”

“其中就有名妓齐雅秀,不仅相貌出众,而且聪明伶俐。”

“对于官员的要求,齐雅秀只能点头答应。”

“三杨看见齐雅秀来了,很是高兴,为了调侃齐雅秀,三杨故意责备问她怎么来晚了。”

“齐雅秀回答,小女子在家中看书耽误了时辰,所以来晚了,还请三位阁老多多海涵。”

“三杨疑惑,问齐雅秀看的是什么书,以至于看书入迷,而耽误了时辰。”

“齐雅秀一本正经的回答,说自己老的是《列女传》。”

“三杨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三杨笑骂,母狗无礼!”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列女传》是记载古代贞洁烈女的书籍,而齐雅秀身为青楼妓女,和贞洁烈女沾不上半点边。”

“齐雅秀见三杨被自己逗笑,便说她如果是母狗,三杨便是是公候。”

“公侯谐音公猴,和母狗相对。”

“如此,齐雅秀完美回击了三杨的侮辱。”

“三杨都被惊呆了,不由得暗自肃然起敬,皆认为齐雅秀是冰雪聪明,锦心绣口。”

“于是三杨和齐雅秀开怀畅饮,尽兴而回。”

“齐雅秀也凭借这次的出色表现,成了名扬京师,成为风月场中的头牌。”

朱祁钰停了下来,目光注视着台下群臣。

赤裸裸的羞辱!

“此事是真是假,朕不得而知。或许是真人真事,也或许是他人杜撰。”

“初闻此事,朕以为不过是民间笑谈,用以茶余饭后取乐。”

“不过再一想,便觉得细极思恐。”

“三杨,国之重臣。”

“齐雅秀,不过是卑贱下九流之中的娼妓。”

“三杨大概是忘了,根据《大明律例》的规定,朝廷命官是不可以和妓女喝酒取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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