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会赐给王骥丹书铁卷,然后朕会以王骥年老为由,朕会以体恤老臣为由,将王继送回老家颐养天年。”

朱祁钰之所以不杀王骥,只是为了军心着想。

土木堡一战,武将勋贵大多陨落。

虽然在京师保卫战中,朱祁钰又提拔了一批武将,但是这批武将资历尚浅、难以服众。

要是杀了王骥这样的老将和名将,只会让军中将士寒心,只会让文臣得利。

王骥现在没有谋反,朱祁钰杀之,只会让天下人同情王骥。

“仪鸣,朕会升任你为南京兵部尚书。”

“你在前往南京之后,只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以帝师身份彻底掌握江南一带的兵权。”

“第二件事,搜寻年轻而又可用之将才,以为朕将来所需。”

朱祁钰这是又一次,暴露了他的图谋深远。

京师保卫战中,朱祁钰以火器重要为名,将仪鸣升任为兵部左侍郎。

这只是一次跳板。

仪鸣有了兵部左侍郎的官职后,再升任南京兵部尚书,也就就名正言顺,无人敢质疑。

而且一些人,只会认为仪鸣的南京兵部尚书是一个闲职,只会认为仪鸣是被送往南京养老。

他们哪里知道,朱祁钰这是在暗度陈仓。

“对了,你们两人前往南京之后,务必到浙江义乌招募一批矿工,并且将这批矿工编练成新军。”

朱祁钰这是对着韩青和毛福顺说的,他想到的是明军劲旅的戚家军。

戚继光见到卫所之军军纪散漫、战力低下,便萌生了重新招募士卒的打算。

在一次偶然见到义乌矿工斗殴之后,戚继光见到了义乌矿工的彪悍战斗力。

义乌矿工成就了戚继光,戚继光也让义乌矿工名留青史。

“关于义乌矿工训练之法,朕有一个不成熟的打算,名曰鸳鸯阵。”

“此阵,形以十一人人为一队。”

“最前为队长,次二人一执长盾、一执藤牌。”

“长盾可挡箭矢、长枪。”

“藤牌手执短刀,既可以掩护队友,亦可以与敌近战。”

“之后,便是两人手执狼筅,以利刃刺杀敌人,并掩护盾牌手的推进。”

“接着,就是四名长枪手,左右各二人。”

“再后,就是火枪手和弓箭手,既可以远攻,亦可以警戒。”

朱祁钰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了起来。

师从戚继光,朱祁钰不觉得脸红。

“陛下,末将想问,何为狼筅?”

毛福寿不懂就问。

“狼筅,选用南方毛竹,选其老而坚实者,将竹端斜削成尖状,又留四周尖锐的枝枝丫。”

“狼筅长三米左右,可挡,可刺,可勾。”

“还有狼筅插上草木树枝之后,还可以在野战中用来遮挡隐藏。”

朱祁钰凭借后世记忆,在纸上画出了狼筅的草图。

虽然不是资深军迷,不过朱祁钰对于大名鼎鼎的鸳鸯阵也不是一无所知。

“此阵,甚妙!”

韩青久经沙场,当然看得出鸳鸯阵的精妙所在。

“此阵,进可攻,退可守。”

“各种兵器分工明确,士卒只需要精熟自己那一种的操作即可。”

韩青忍不住拿起朱祁钰画的草图,仔细的观摩起来。

“此阵的关键,在于整体配合,在于令行禁止。”

很快,韩青就领悟到了更多。

“诚如陈卿之前所言,倭寇横行,侵扰我百姓。”

“朕就是要以这鸳鸯阵,灭倭寇的威风,长我明军的志气!”

朱祁钰这面刚要意气风发,转眼陈循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陛下,臣以为倭寇当歼灭之,然而非是现在。”

“眼下,臣以为平定广州民变为先!”

陈循一直想着把手伸进军务之中。

“陈卿之言,老成谋国。”

“事是有轻重缓急,朕亦知晓。”

在被陈循泼了一盆冷水过后,朱祁钰只能暂时忍耐下来。

“如今的情况,闽浙数万大军南下广东,而广州城内如今又缺衣少食。”

“朕看过广州的军报,说广州城内被困日久,城中粮草殆尽,百姓饿死者堆积如山。”

“所以朕以为,大军南下平乱,当以粮草先行。”

说完,朱祁钰就把目光盯向了陈循。

原因很简单,陈循是户部尚书,掌管着大明的钱袋子,管理者大明的粮仓。

“微臣以为,可从大运河仓库中,调拨此次大军南征的军粮。”

“陛下高瞻远瞩,以周忱为漕运总督,以王弘为河道总督。”

“周忱和王弘两位总督抵达地方后,在大运河沿岸,修建了数座可囤积数十石的大型粮仓。”

“如今瓦剌退兵,这些原本用于支援京师作战的存粮,就可以提供给南下平乱之师所用。”

陈循借着讨论粮草的机会,拍了一波朱祁钰的马屁。

因为升任户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不久,陈循对于户部事务一直不敢怠慢。

“陈卿,朕有一个建议,可以先把大运河库存粮食水运南下,然后在出长江口,经海运抵达广州。”

“当然,此为后续。”

“大军开拔之前,朕还会让闽浙官员为大军就地征集粮草。”

对于古人智慧,朱祁钰从来都不敢轻视。

而且说到粮草调拨的事务,朱祁钰也认为陈寻才是行家敌手,自己不过只是一个门外汉。

“陛下,臣以为不可!”

“我大明自从太宗文皇帝迁都北上之后,江南粮草转运向来都是走的内河水运。”

“若是用海运调拨粮草,只怕会有沉船之险。”

“海上波涛汹涌,天气变化多端。”

“若是遇到狂风暴雨,运粮船便会有倾覆之险,随船押运的民夫、士卒,亦会有葬身海底之灾。”

陈循说的这些话,也很大程度代表了封建士大夫对于海运的认知。

作为农耕社会的封建王朝,从来都是宁愿上山,而不愿意下海。

“朕并不这样认为。”

“元朝时期,黄河泛滥成灾,大运河也为之中断。”

“元朝无法集结民力理治理漕、河,便只能通过海船运粮北上大都。”

“而我大明开国之初,亦黄河泛滥,亦大运河堵塞。”

“在疏通大运河之前,我大明历次初塞征讨蒙古残余,海运也承担这很大一部分的南粮北调。”

“太宗文皇帝靖难起兵之前,辽王被召回京师。”

“辽王不是经山海关、北平一线的陆线,而是举家乘坐海船回的南京。”

朱祁钰充分列举了之前的往事,以此来证明海运的可靠。

“况且文太宗以郑和为总兵官,前后有七下西洋之壮举。”

“我大名宝船,不惧风浪!”

七下西洋,大明壮举,朱祁钰不敢忘。

“而且粮草从江南装船南下,沿途多有沿海城镇。”

“走近海,风浪也不会太大。”

“如若遇到惊涛骇浪,船队可选择就近的沿海港口加以躲避,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再继续前行。”

说到这里,朱祁钰停了下来。

双手背在背后,朱祁钰面朝南方。

“朕之废除贱籍贱民,便是从广东开始。广东的疍民,亦是属于被朕解救之中。”

“疍民终生漂泊于水上,以船为家,以打渔为生。”

“疍民精通水性,熟悉风浪。”

“朕以仁政施于疍民,朕相信疍民亦会愿意回报朕的恩义。”

朱祁钰突然加重了语气。

“朕欲从疍民中征兆青壮,以为水师。”

“这支由疍民组建的水师,不但可以从江南运粮南下,还可以护卫广州。”

“对于有功的疍民,朕会给与官职,这样就更能显示朕废除贱籍贱民之决心,亦能收疍民之心。”

“他日朝廷征讨倭寇,这支水师就是朝廷主力之一!”

朱祁钰一直认为,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朱祁钰执政以来,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会想得更久。

河道总督、漕运总督的设置,研发火器以强军,废除贱籍防止出现流民,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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