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以为,这全京都最适合寻作良人的女子,唯郡主一人尔。”

宋延倾在露台上弯腰拿起地上一盆青青的绿草,填补在了那株花空缺的位置,专注的忙着整理花草,并不打算接他的话。

“如此良人女子,一来家世显赫,事业必定有如猛虎添翼;二来性格尚佳,夫妻和睦;更重要的是,郡主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宋大人,您觉得呢?”

秦无晦嘴角带笑,低眸看着在自己手里把玩的红木匣子,匣子里满满登登,听起来塞了不少东西。

说罢,伸手递给了摆弄花草的宋延倾,他侧眼瞥了一下,垂眸,睫毛刷下一片暗影,抬手接过那匣子,温润的指腹划过镂刻的祥云样式,而后坐于案前,冷言道:“先生这些话不如回家与令堂商榷。”

秦无晦听罢,执羽扇遮面,露出尖尖的虎牙,不由得笑了几声:“大人幽默了。”

“既如此,大人不妨认真考虑考虑在下提出的谋策……”

话音未落,宋延倾抬眸看向秦无晦,沉声道:“不必考虑了,先生多谋善虑,计划定然万无一失,剩下的事便与两位御史大人谈吧。”

说罢,他收起案前书卷,腾了位置,将那匣子端端正正的摆到了面前,轻轻打开叩锁,专心摆弄起匣中之物来。

秦无晦继续道:“那便明日再谈好了,您方才也听见了,今晚在下得与老友叙旧。”

方归来的沈羿苛一听,心中了然,眼睛一转,急忙说道:“先生,今日事务必得今日毕,明日我同沐大人还有别的事务,这眼看着不过二日,还是快快与我们说明白,早做安排比较好。”

秦无晦颔首一思量,眼中有些算计,朝着宋延倾继续意味深长道:“非得今晚不可吗?”

沈羿苛听罢,面露难色,这位秦无晦秦先生果真如传闻般古怪,皆道神仙童子,七岁能属文,年十三入太学,显名其中,而后跟随圣人先师游历,听说是收获颇丰,怎么只见气质卓然,性情倒是返璞归真——好赖话听不懂呢怎么……

若依着宋延倾的性子,他可生怕他要劝秦无晦另谋高就……

问过一句,越显得尴尬,沐华舒原本未有话讲,如今也不得不站出来打着圆场,“事急从权,先生若有急事,不妨……”

“怎么?先生急着商议婚事吗?”宋延倾抬眸轻声开口,嘴角带笑,只是眼中有些挑衅的意味,不甚明显,转瞬即逝。

沐华舒合嘴,看着那人,垂下了眉眼,他自回来,情绪并不多变,待她也是极好的,挑不出一点差错……

眼里瞧着宋延倾手中专心摆弄着一些小物件,心头一紧,酸涩似有不快。

秦无晦抿唇一笑,最终败下阵来,作礼道:“自然以大事为先。”

沈羿苛随即立马开口,请秦无晦到前堂议事,沐华舒看了一眼专注于匣子的宋延倾,上前卸下露台挡风竹帘,皓腕挽清风,而后又轻轻嘱托一声道:“天凉,怕是要落雨。”

宋延倾眼眸一紧,手中动作却没停,轻轻应了一声,继续在匣子里翻翻捡捡,并未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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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在红匣子里递了信吗?咱们是要请宋大人帮忙吗?”

阿水一边替褚寿在腿上盖上薄薄毯,一边疑惑问道。

褚寿挑眉,没想到阿水会这样问,摇摇头否定道:“未曾送信,匣子里不过是些小物什,旧时约定罢了。”

阿水又忙着卷下帘子,挡住风寒,“夜雨歇伏,恐怕上午又不得见晴日。”

“只靠玄机令禁军,就能抓住凶手吗?莫非……小姐是想自己上?!”

阿水说出心中想法,立刻坐定满面愁容的看着褚寿,原本身子将将养好,可不能再牵扯上什么麻烦事了!

褚寿微微一笑,梨涡绽起,宽慰道:“都察院如今也算是手眼通天,他们知道的消息比我们多得多,我信他们大人自有安排,定会护得陛下周全。”

“后日千秋宴是凶手继续行凶的最好时机,若能抓到,查清楚自然是好……”

说着愁云又瞬间转移到了褚寿脸上,她斜靠在马车上,惆怅道:“可那刺客也不是傻子,千秋宴这么明晃晃的陷阱,定然守卫森严,真会往里钻吗?”

阿水提着裙摆,躬身坐到褚寿身旁,又揽着让她靠到自己肩上,柔声道:“三千不是说了嘛,自陛下出事,魏统领便让人将整个皇宫围的严严实实,并让人清点各宫,虽还无头绪,但那人定然还在宫中某处不敢轻举妄动,若我是他,与其担惊受怕被人搜查出来,还不如放手一搏,定要除掉……除掉……”

阿水完全把自己代入到了角色里,说的义愤填膺,只是除掉谁这话可不敢再多说。

褚寿听后立即仰着头笑她,而后眼眸闪过厉色,有如伏歇的猛兽,低声道:“本郡主有的是时间与他们周旋,最好来个活捉王八,非得把他龟壳敲碎不可。”

一行人一路沿着长安街走着,四周百姓零零散散冒着雨揣着袖子看着热闹,纷纷议论不知车中坐着何人?

“是宫里娘娘又出来拜佛吗?”

“最近陛下发疾,娘娘们该是都守着悉心照料呢……”

“也是,这可都是禁军,这么大阵仗,莫非是那位长公主?”

“长公主虽说浮夸了些,倒也不至于,嘶?莫不是又看上哪家小公子?”

“哪里是长公主?前些日子方因着抓人进宫被陛下禁足,不可能不可能……”

“诶?阿三兄,小弟倒是想起一人!”

“哦?贤弟请讲。”

“讲讲也行,那……这些酒钱?”

“哎呀,与你免一顿,你不说,我这心里抓心挠肝的。”

“我听说啊,流川郡主昨日回京了,这不,第二天就带兵围了都察院。”

卖酒的阿三哥一听,惊喜道:“郡主?对啊对啊是郡主!”

这便对上了!

谁管她围都察院还是上林院,牛院马院的……

一整个身心舒畅,吆喝声都大了几分,酒可以卖不出去,这瓜可不能一日不吃……

马车上,褚寿懒得客套,直接照例盘问:“魏统领,这几日清查各处,可有收获?”

魏宇成走在车外,轻轻低头,低声回道:“回郡主,眼下还并未有收获,不过飞楼离四处宫门颇远,依那日情形那刺客必然还在宫中。”

褚寿挑眉扬唇一笑,果真上套了,装作不知情道:“哦?原是有刺客?”

魏宇成暗道不好,继续答道:“是……只是娘娘怕引起骚乱,对外声称坠马,末将以为……娘娘已告知郡主,故……”

话音未落,只听褚寿冷笑一声道:“陛下尚未殡天,魏统领这么快便忘了主子是谁了吗?还是说,魏统领真要帮着我那小姑姑打下江山呢?”

听出来褚寿的言语上的敲打,魏宇成依旧正辞道:“事出紧急,末将以为娘娘所言确实最为稳妥,近日之事,有些处理不妥,末将知错。但末将发誓,对陛下并无二心!”

褚寿掀开车帘,嘴角带笑,全无方才冷色,笑脸盈盈,看着纯洁无害,却叫魏统领愈发害怕起来。

他不是没见识过这位郡主的本事,明白这笑颜下的汹涌,只得暗叹——当真是得了那位大理寺笑面虎的真传……

褚寿将那盆木莲柄递给魏统领,说道:“开个玩笑而已,魏统领字字恳切,本郡主怎会不信你呢,那便请魏统领将此救命之药材亲手交给中山王。”

魏宇成立刻颔首,双手恭敬接过木莲柄,见车帘拉下,这才抬手抹去额上密布的细汗。

不一会儿,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魏宇成轻叩车门,垂首道:“郡主,将军府到了。”

褚寿睁眼,眼中有些倦意,撑着头,有些憋闷,放心不下,又继续嘱咐道:“若那刺客潜在宫中,想来有人暗中相助,清查无用,那便将人手转去好好守住正殿,其余人安排在出宫各处,凡是进出人员,皆要登记在册,卸过兵甲后方得入宫。”

“另外,白天夜里都要加强宫中巡防,别忘了叫人守着宫外四处护城河,天上地下水里,一只苍蝇都别给我放出去。”

魏统领俯首抱拳,坚定道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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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酒楼,感临洲。

“三殿下您瞧,便是那个穿青衣的。”

三皇子弯腰,隔着片片隔窗瞧了半天,整个人被薛阳的脑袋挡的那叫一个严严实实,终是不耐烦了,抬手一把折扇便斩了过去,“嘶,我斩你个脑袋开花,你他娘的倒是让开呀!”

“诶诶诶。”薛阳抱着脑袋吱吱呀呀的逃到了后面。

三皇子朝他哼了一声,而后左看右看,逐渐拧起了眉头,直腰,双臂环抱于胸前,折扇一下一下的点着自己的下巴细细端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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