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宫中一场闹剧终于停歇。

各家各户乘着马车从宫中陆续出来,端坐在马车上的老爷公子皱着眉头,夫人小姐摸着心口,对刚才那一幕都心有余悸。

薛家和高家一同出宫,高之水端坐在马车上,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眼中忧思,缓缓开口道:“今日之事似有蹊跷。”

一旁正将手中点心包裹着的帕子掀开的薛映听她说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叹气道:“你迟来京都,大抵是不知道的,但凡流川郡主出现的地方,十次有五次必定是要出点什么事的,她鬼点子太多了,谁晓得在谋算什么。”

想起方才情形,高之水狐疑道:“可那群黑衣人来的快也去的快,似乎并未要为难我们,也可能是在给那个舞姬作掩护,宴席大乱,自然能成功……”

话音未落,正位高夫人缓缓睁开眼睛,道:“慎言。”

高之水被打断,欲言又止后安静的垂下头来,挤出一句道:“是,母亲。”

“唉,这深宫里的事便是咱们也是说不清的,只是可惜了这场宫宴。”薛映满怀珍视的看向手中精致的点心,郑重的放进嘴里。

忽而,马车颠簸一下,停在了半路,前面传来吵嚷的声音。

高之水掀起马车窗帘攀看,前面马车上,薛、高二位老爷已经下车,二人又上前去,被马车堵了视线,只看到前面提着灯笼的小厮来来往往,不知在吵闹着什么。

半天未见启程,三人也结伴下了车,上前探看。

“阿忠,发生了什么事?”高之水眼神看向停下来的几辆马车,马车后面载着一个大案箱子,敞着口,来来往往的小厮护卫提着灯笼朝四处散去,像是在抓什么人。

“回小姐,前面是国舅爷的马车,说是丢了什么东西,正差人找那小贼,他们马车堵了路,咱们过不去,二位老爷正与国舅爷商谈呢。”

她点点头,许是贼人盯上了那口箱子里的宝物,趁人不注意偷了去,还被发现了。

薛映嘿嘿一笑,也瞧见了那口箱子,踮着脚打趣道:“国舅爷当真是财大气粗,那么大的箱子都用来装给贵妃娘娘的贺礼了呢!”

高之水转眸,心中暗念,贺礼一早便已献上,哪儿来的宝物。

她被薛映拉着上前去瞧那个敞口的大箱子,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薛映惊叹道:“嘿?这小贼胃口真大,全掏没了!”

“只剩了这个!”薛映手心上安稳放着一枚短流苏耳环,惊喜的将之举到了高之水眼前,那耳环碧绿通透,不像京都流行的样式。

薛映忘了,高之水可没忘,那舞姬虽身份低微,却着实惊艳,尤其是那一身异域打扮,虽在京都不常见,却也不失为一种特别,尤其是那对配套的流苏颈链和翠玉耳环,更是叫人移不开眼。

她素来愿意留心这些东西,否则如何能在京都城众多淑女才女中脱颖而出,独树一帜。

她伸手接过耳环,趁着月色火光细细端详,恍惚间看见那边暗黑的小巷子里闪过一个黑影,她收起耳环将它攥在手心,方要朝那边走去,却被薛映拉住。

薛映捻着帕子揉着退,娇声娇气道:“之水,咱们回马车上等吧…我今日穿了个高底鞋,站不动了。”

高之水被薛映吸引过去,又回头看向那杂草丛生的巷子,巷子里黑黢黢的一片,又好像没什么异常。

莫非是她看走了眼?

她一边狐疑的想着,一边搀扶着一拐一拐的薛映朝马车走去。

很快,路通了,马儿低低嘶鸣几声,又踏上了回程的路。

高之水并未看错,原本藏在箱子里的赵清槐早已甩开了容元洲的小厮护卫,朝着那边高塔踉跄走去。

扶墙低头歇息时,瞥见月光下影子,耳环只剩了一只,她惊恐的摸向耳朵,确实掉了一只。

思前想后,赵清槐决定返回去看看,若那耳环被有心人捡到,必定是个大麻烦。

果不其然,再返回时,正好瞧见两个官家小姐立在那方才藏身敞口的大箱子里,那精致打扮的锦衣小姐手里正拿着她掉下的耳环,正细细的端详着,她朝这边睨来时,似乎是发现了她……

赵清槐隐匿在暗处,眼睁睁瞧着马车跑走,容元洲的小厮护卫依然提着灯笼左找右找。

此地不宜久留。

她又折返回去,放下心中忧虑,暗道:到了都察院,自然会有人保护她。

肩头的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渗血,凝住的干涩的感觉让她仿佛重新活过来一样。

她与都察院说好,若她能完成这次假装刺杀贵妃的任务,便能加入都察院暗卫,还能服下解药不再受人挟制,望着远处高塔,她心中信念更加坚定几分。

明日太阳升起,她定宛若新生。

终于走到都察院的西街。

她一路尽往暗处走,肩膀上伤口虽已可以忍受,但那游走在她体内的毒却她身体里叫嚣着,蔓延开来,腹部剧痛难忍,有如五脏六腑被搅动开来。

这便是那名为断肠的药的毒发效用,她快没时间了……

赵清槐捂着腹部,也顾不上肩膀撕痛,扶墙踉跄的走着,再转过那个路口,便是都察院了。

越靠近那里,她越是充满了紧张与兴奋,一阵阵忧虑和恐慌不停的抓弄着她的心,不知是她自己欣喜还是毒药的运用,她心跳剧烈到充斥在她整个耳膜之上,她大口大口贪婪的吸着空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转过那个路口,奇迹就会出现,心脏不会狂跳,毒药也能被稀释,她能欢快的笑着跳着……她眼中闪过这些画面,嘴角带着笑意,那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微笑,也变是最后一次……

她苦苦撑了那么久,走了那么多路,却没能如愿换来奇迹。

她头上被人猛地蒙了黑布袋子,因为腹痛难忍昏死过去,身子一沉,便只能任由着几个黑衣人将她掳走,绝望的泪水滑过脸颊,眼中霎时空洞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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