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确实是病死而非他杀。晁荃如眸子暗了暗,陷入思索。
“那看诊时如何?”连张八两都忍不住发问,“她看起来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沈竹声思索了片刻,尝试着回答:“能看出她过得很辛苦,我极少见到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面色那么惨淡且消瘦,即便没出事,怕是那副身体也无法顺利生下孩子。”
“而且据她所说胎漏迹象并非第一次出现,似是腹痛很严重了她才愿意来医院一看,结合她的死因,当时她恐怕情况已经十分危险了。”
仅一面之缘便让看诊的医生记住了她,那个女子的样子到底多么凄惨。
“我那时心生怜悯,本想接济她,让她安心住院治疗,但她却逃走了。”沈竹声叹息,再见已是天人永隔,当真是世事无常。
说罢,她低头又看了看腕表,感叹说:“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等我坐诊结束吧。”
晁荃如摆手,送她。“大抵是没什么了,你先去忙吧。”
两人目送了沈竹声,便坐在大厅长椅上商量起来,医院的人来人往都与他们无关。
张八两疑惑,嘟嘟囔囔。“薛新儿不是与加藤私定终身了吗?怎会连怀有身孕都过得如此凄惨?她若胎怀得一直不安生,怎么不去找加藤求助?”他回想查案时听闻那些证言都说加藤兄弟出手阔绰,决计不该让薛新儿如此辛苦,辛苦到连看诊医生都可怜她的程度。
“还有薛新儿为何不想要孩子?难道她当时已与孩子父亲决裂,心灰意冷了?”加藤兄弟俩都是风流之辈,其中一个始乱终弃也并非不可能。
“这也是疑点。”晁荃如摩挲着下巴思考,边想边说,“我其实一直有个不解之处。”
他看向张八两,问道:“薛新儿本人与你所扎纸人一般高矮吗?”他知张八两鬼斧神工的本事,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张八两懵懂点头,不懂对方为何要问起这件事。
“那就怪了,不管是李茹娘许曼曼还是骊珠,都是身形娇小之人。连福隆祥记的伙计都说加藤兄弟偏爱娇小婀娜的女子,而薛新儿虽算不得十分高挑但也绝非娇小之列,按理并不在加藤兄弟的喜好范围内,当初又为何会在众舞女当中被选中呢?这未免也太过矛盾了。”
张八两惊得瞪他。“你是想说,薛新儿腹中孩子的父亲,并非加藤兄弟中的一人?”
那,这不就意味着,薛邑自始至终都杀错人了吗?
“可如若薛新儿没在信中提起加藤这个名字,为何薛邑会认定加藤兄弟?”
晁荃如点头又摇头,道:“她应是提起了,这个我有把握,薛邑虽疯狂但非无脑之人,他对加藤的恨意并非妄想而来,肯定是从薛新儿那里知道的。”
“你这倒是把我说糊涂了。”张八两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梦见两个晁荃如跟他同时说着一正一反的话。
晁荃如冲他苦笑。“不说你,我也糊涂。”
归根究底是他对薛新儿这个人了解得太少,学再多的理论知识也没有套用的参考依据,一切皆由道听途说,自然无法深入剖析。
于是他转向张八两,眉眼低垂,有三分恳求的意思。
“我知你不想提起你与薛氏姐弟的事情,但一点儿也好,我需要薛新儿的情报。”
张八两杵在那,咽了咽口水,脸上细微的挣扎没逃过晁荃如的眼睛。过了一阵子才听他开口,犹犹豫豫地问:“那,你想知道什么?”
又怕晁荃如刨根问底,赶紧补充一句:“我可不是什么都答,你想好再问。若有些不能说的,可别怪我站起来走人。”
晁荃如见能撬开道口子,便已经满足,笑着给对方喂下颗定心丸。“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你且说说薛新儿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吧,细枝末节的东西最好。”
细枝末节?这是要多细枝末节?张八两心想他了解也不多,说出些有失偏颇的话能行得通吗?
但晁荃如仿佛是看透了他的想法,鼓励道:“你尽管说,我会自行判断。”
张八两碰碰鼻子,便想起什么说什么。
“挺爱美的,看着要强但其实性子很怯懦,能躲事就躲事,实在躲不过了才开始硬着头皮想辙的一个人。”
“弟弟对她很重要,但她好像对弟弟又爱又怕,所以若即若离的。不过看薛邑那疯子的模样,她怕也很正常。”
“啊,特别能哭,哭得让人心烦的那种,当初也是她……”
张八两说着说着发现才三五句他就吐出了本不该说的话,赶紧闭上了嘴巴。他慌乱地瞟向晁荃如,直摆手。
“不说了不说了,你能挖人脑子里的东西,再说下去什么都让你套出来了。”
说罢两手往袖里一揣,缩在旁边打死不开口了。
晁荃如想笑,心说是你自己吐出来的,我什么招都没使呢。
不过张八两的话倒果真是让他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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