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季白看着柳晓青,她似乎欲言又止。

“此地乃是仙神之所,在此地,除了和方才两名管事,尽可能,不要与外人交谈。”

“有什么事情,差他二人便是。”

“他二人,我倒是觉得古怪。”

“可以信任么?”

季白看着那吵闹的后厨,见诸多菜肴如流水般,被几个壮汉抬上来。

眼看着桌子上的菜越堆越多,最后化作小山。

季白心想不能这般浪费,便是双掌用力,掰开身前人头大的螃蟹,将其中白肉用汤匙挖出来,塞入口中咀嚼起来,倒是觉得分外鲜甜。

禁不住又用筷子叨了块猪肘,塞入嘴里,也是软糯非常,咸鲜可口。

浓油赤酱,甚至比之那海鲜的鲜甜,更加让人胃口大开。

人生几大事,

无非困倦时饱睡,饥渴时满足口腹之欲,寒冷时藏身暖褥,饱暖之后,若是有人暖床,则是极好的事。

当下季白,便是满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忍饥受渴了一夜一昼,他当下倒是禁不住想要热泪盈眶,

他不禁觉得,人生好似,没有比当下更加美妙的时刻了。

看着季白大快朵颐的模样,柳晓青倒是好似有些关怀,开口叮嘱:

“慢点吃,

虽然灵食入口即化,可作一团清浊之气,不会占用肠胃,但是这灵气入体,一样会涨肚,一样会噎住。”

随后柳晓青放下筷子,双肘撑着桌子,盯着季白,开口说道:

“那孔不二,修的是儒相之法,张不三,先前是兵门弟子,他二人和你此前料理的左卓一样,都身负三截门的化身之法,你当下看到的这些打点下手的小厮,便是他们借他人之身,所化生的身外法身。”

“嗯嗯嗯。”

季白点头,大嚼特嚼,将口中食物咽下,长叹一声,算是知会。

听过那柳晓青之话,季白看着那换菜的汉子们,当下倒是察觉,那些小厮和莽汉的面容,和此地那两名管事的面容相似之处了。

这般诡异妙法,倒是也见得那左卓施展过。

不过那些莽汉的面容,和孔不二类似,而那些小厮,则是和张不三一般模样。

这般不搭质感,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随后季白听柳晓青开口介绍道:

“他二人手段,据我所知,应该是不如左卓的,你倒是不必担心,会谋害于你。”

“不过二人乃是常在此地的老弟子,也是很有威望,据说是老掌教的灵童,就算是左师叔,也还是给些面子,能不惹事,就还是不要动粗。”

“老掌教?”

“嗯……”

“这我就不明白了。”

季白开口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三截门有两位掌教?”

“不止是两位。”

柳晓青幽幽开口,眼中好似生着灯火,可是依旧蒙着盲眼的障壁,

“正确来说,应该是四位掌教,我左峰,本来有一位掌教,但是却因为修行之事,闭了死关。”

“所以只能择人而选,最终三山齐会,选由左师叔,来此暂代掌教。”

那柳晓青的表情微微变化,好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后开口继续补充道:

“我与师叔,并非来自左峰,而是源自右峰,三截的右峰,名为香火峰,行得也都是香火一脉,比之这左峰祸乱,更成体系,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看。”

“好呀,那就以后再说。”

季白开口答道,算是做了个应允,继而想到什么,开口继续问道:

“那左掌教的功法,我看着倒是和我同源。”

他看了看桌上的美味佳肴,将饱腹欲望搁置一旁,开口问道,

“和你身上的路数,倒是不太一样。”

“你说是那法序之法?师叔从前倒不是这样的,应该是师叔来到左峰之后,感应此地的领悟,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

柳晓青听到季白的话,开口回应道。

“原来如此。”

季白点了点头,算是认可这般说法。

“至于你之前除去的那几个长老弟子,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都是这左峰的原初长老,那三长老也是,她本是老掌教的弟子,但是自从左峰老掌教闭关,便是转而拜在师叔门下,处处想要借由头,杀我后快。”

柳晓青徐徐开口,倒是有些动情,和季白开口诉说:

“师叔本修无情道,不理世事,只求均衡,我来此地孤身难保,只能是想着借着你的力,帮我除了她。”

“这也是,我利用你的缘由。”

“左卓、还有那黄三姑,还有她那个姘头,他们都是沆瀣一气,穿一条裤子的,我不想委身于那左卓身下,他们便处处刁难,有他们在这左峰一天,就没有我容身一日。”

“我借你的力,也是,我的计划。”

“那你是如何肯定,我能杀了那燕九的。”季白开口问道。

“是,三花娘娘告诉我的。”柳晓青犹豫一下,闭眼,然后睁开,开口说道:

“不瞒你说,我的法门,乃是香火一脉,通明觉悟之法,有时候,便是能够感到有游灵神行,来我之身,与我互诉衷肠。”

“……”季白沉默,难怪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像是个神神鬼鬼的巫蛊,在刑堂之时,便是看到她做出那般犹如出马降神的模样。

诶,既然这般意思……

那是不是说明,香火神,便是类似的路数。

香火神,便是出马之术。

季白心中明意,对那香火一脉,有了更多看法。

“难怪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像是个跳大神的。”季白开口。

“跳大神?什么叫跳大神。”这回轮到柳晓青迟疑了。

季白想了想,朝着柳晓青开口说道:

“啊,这是家乡话,就是……善男信女被精灵占据心身,降神打神,或者类似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你这般说,倒也没错。”柳晓青点头,随后三缄其口,沉默不语,盯着季白。

可却只是盲眼,眼中生着障壁。

此前见过的熔火金瞳,却是没有显现。

但是即便如此,依旧让人觉得好似非人之感。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季白开口,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柳晓青的情绪,好似有些不对。

好似将爆的火山,却无声无息。

“我倒是觉得,你可能更适合,当个香火脉。”

柳晓青犹豫片刻,随后对季白认真说道。

“不过此地也无参悟之法,等过些日子,若是有机会,我帮你带来相应的典籍,你也看看。”

“那感情好。”季白不禁搓了搓手。

柳晓青却不说话了。“……”

“你还想说什么?”季白挑了挑眉。

“你不生我的气?”柳晓青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我生你的气做什么?”季白开口,明知故问道。

“因为我利用你啊。”

柳晓青轻轻开口说道,像是在组织词汇,随后朝着季白开口说,

“这件事,我确实是很难和你说的。”

“此前隔墙有耳,我没法向你表明。”

“况且我也不知道,我就这么告诉你,会不会被人提前知晓,你又能帮我多少。”

“我当时虽然位序第八,但是那下门的执掌之事,生杀掠夺,大多都在那三人的手里。”

季白颔首,算是首肯:

“我知道……那你在这里,就不怕被人听到么?”

“不怕,因为他们都死了。”

柳晓青长叹一声,像是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紧绷的肩膀,稍稍塌了下去:

“况且,这里是神庭,也是三截门公认的商议密谋之所。”

“此地举头三尺,便有神明,有什么话,这里的神灵,会帮我们瞒着。”

“外人,听不到这里的话。”

柳晓青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桌椅,那里传来喧哗。

乃是几个汉子,做行酒令事。

虽然能感受饮酒之人的情绪,甚至还有笑声传来,可是仔细听去,季白却分辨不出他们的话语。

“你看他们,明明知道他们吵闹,可却听不到他们说的话,对吧。”

“原来如此。”季白点了点头,想到此前接触的法则之力。

倒是有所领悟。

此地神庭之所,或许还存在第二条法则,是对听有关的。

和那山门的重力,倒是不同。

“我好累……”

“我是真的好累。”

那柳晓青忽然身子一软,俯下身,将额头垫在桌角上,她的声音从桌底传来:

“我被那三阴鼎镇下的时候,我都以为我要输了。”

却是好似有些惊惧惊恐,好似落窟的脱兔,好似啜泣低哭的白枭,

“我好怕死,但是落在那黄三姑的手里,我要生不如死。”

“但是我不想这样,所以我只能……”

“我当下,算是和你全盘托出了,无论你怎么看我,我都认了。”

“在这左峰,我没什么认识的人。”

“我在这里,也无亲故。”

“除却柯管事,我便再无亲近之人。”

那柳晓青淡淡开口,季白却是能够体会到她话语当中,好似夹杂了一丝淡淡的哀伤来。

随后听到有些冰冷无情,却又无奈的话来:

“哪怕是师叔,就算我死在这,他也只会追求均衡,不会追究任何人。”

听到柳晓青的话,季白却是心中一软,随后站起身来,掠过长桌。

来到柳晓青身旁。

“现在这不是有了。”

“你什么意思……”那柳晓青抬头,眼眶通红,好似有些茫然。

季白凑到柳晓青身边坐下,看着柳晓青,纤纤玉指,在灯火下交相辉映。

却是不禁伸出手来,捏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你好放肆……”

柳晓青后知后觉,却是猛然一惊,却是要将手从季白手中抽出。

可是当下,却好似失了神,好似无力般,抽不出手去。

整个人又是无力般,倒在季白的身上,却是身子泄了气,好似有气无力。

罢了……

那就,这样吧……

她在心中默念一句,

随后长舒一口气,将头枕在季白的肩膀上。

盲眼之中,好似有些泪花,又不想让季白看到,便连忙抬起手,用袖子拭去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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