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火焰迅速蔓延包裹了杜木的全身，令他的灵魂都烧灼起来，“啊！”杜木滚倒在地，发出悲惨的叫喊声，皮肤传来溃烂焦灼的臭味，他看见那个约莱国商人正带着奸诈的笑脸看着自己，似乎得意至极。杜木在这令他生不如死的剧痛中爬起来，在人们兴奋地叫好声中，带着满身的火冲向了家中。

“救我！妈！！救我啊！！”他嚎哭着冲到了家里，就像是小时候被镇子里的恶霸打了一顿那样。杜土躺在椅子上抽着烟，冷冷瞥了满身是火的杜木一眼便阖上了眼睛。斗斗和欢欢正在追逐一只蚂蚱，他们跑过了杜木的身边，就像是没看到燃烧着火的哥哥。杜母正在院子里晒着被子和衣服，她皱着眉头看了杜木一眼，然后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走倒墙边拎起一桶水冲着杜木浇了下去。

张牙舞爪肆无忌惮的火焰迅速溃散，湿漉漉的杜木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他已被烧的不成人形，浑身焦黑溃烂，找不出一块好肉。炙热的痛苦消退后，寒冷又攀上了他的心头，那水似乎是千年寒渊之底的玄冰，他的身体迅速覆盖住了一层白霜，然后又逐渐开始凝结成冰。

“冷。。。我好冷啊妈妈。。。”杜木含糊地呻吟着。“妈妈我错了，我不想再修仙了，救救我。。。”

“早说让你别去别去，你不听，看你现在这样子，活该。”杜母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就是，活该。”杜土也冷哼了一句，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睁。“整天游手好闲的，一点正事都不做。”杜母似是有满腹的怨言，不停嘀嘀咕咕着。欢欢追逐蚂蚱的过程中被蜷缩在地上的杜木绊倒，摔了个狗啃泥，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你看你！”杜母怒气冲冲地赶过来，狠狠踢了两脚地上的杜木。“别在这躺着！！要睡觉滚回自己房间里去！！整天就知道睡睡睡！啥事不干！”

“哎，生你这个儿子还真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看家护院。”杜土冷笑着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杜木冻得浑身发抖，心中凄苦至极，他拖着残躯艰难地爬向了自己的房间，在地上留下一条条黑色的灰烬血痕，然后这痕迹又燃起了黑色的火焰，犹如盛开着朵朵黑色的花。

他爬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将父母的冷眼和嘲弄关在了门外，自己的房间还是如此温馨安静，那张自己睡了十余年的床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躺上去，躺上去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他强撑着意志不让自己昏过去，血泪从他失去眼睑的的空洞洞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拼着一口气爬上了床，然后把自己完完全全裹在被子里。“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这都会过去。。。”他喃喃自语着，就像是以前无数个日夜那样，在外面受到了欺负，和人打架，被愤怒的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挨了母亲的骂。。。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只要躺回自己的床上，睡一觉，第二天都会过去。

身体上的寒意渐渐消退，身体里流出的无穷无尽的血温暖了自己，久违的平静终于到来，而他最后的理智亦如烈日下的冰花在温暖的包裹下烟消云散。

狩二静静运行着体内的灵力，虚空中的碎光不断融入他体内奔腾的灵河之中，滋养着他的灵海和肉体。耳边缭绕的痛苦哀嚎逐渐散去，然后绝望沙哑的哼哼声也渐渐消失，铁链不再铮铮作响。太阳落了山，雾气慢慢从群山的各个毛孔中喷薄而出，寒冷和寂静的黑夜来临。狩二蓦地睁开眼睛，他的双眼如黑夜中燃烧的炬般耀眼，随后又迅速黯淡。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向了屋子里。

屋子里已经完全没了动静，他打开杜木的房门，这个经历了人间最可怕折磨的可怜小伙子此时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上带着诡异扭曲的微笑，布满了绝望的咬痕的树枝掉落在地。他身上的药泥随着旧日的皮肤干涸皲裂，掉落满地满床，犹如蜕下皮的蛇，腥臭的污血浸透了床和地板。

“唉。”狩二轻轻叹了口气，他的脸上第一次呈现出了落寞的神情。

杜木安详地沉睡着，并将永远沉睡下去，不必再遭受这世间任何痛苦。他带着崭新重铸的皮与骨，死在了试炼的最后一刻，死在了黎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