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旬凑近永五的耳边,小声说:“哥哥,我们来世再做比翼鸟。”说罢,殷旬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感叹一声说:“不顾世俗,哪怕背叛家族,你也要与苋巧共此一生,我佩服你。”
永五陷入沉默,他眼中的不解和恐慌逐渐扩张,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呼吸也变得急促。
“你与反文帮会勾结陷害阿朗和绾夫人,背后到底受了谁的指使,你现在不说也没关系,眼下最重要的,是这只眼睛。”他隔空取出盒中那只灰蓝的眼睛,“来,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三桩喜事,只要你换了这只眼,不论是做比翼鸟还是连理枝,你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永五双目失神,一副放弃抵抗任人摆布的模样,像是看着殷旬,又像是在注视他手上那只眼睛。灰蓝色的瞳孔越靠越近,最终化作一道白光,融入永五的眼眶。
午后,热烈的光让人的头脑变得沉重,在沁丰园和西隅苑之间重复往来的家仆们,早就腿脚酸软。为了尽快修缮西隅苑,他们奉命协助西隅苑内的学徒向沁丰园内转移,一上午的忙碌,也只是将学徒们的物件搬运完毕。
西河来到西隅苑,检查各房的遗漏,看见一位家仆走进院内。西河将人唤来,让他去通知大家,歇一个时辰再继续。小厮满脸挂笑,告别西河小跑着去往沁丰园。西河再次检查西隅苑各房,确认四下无人,这才离开西隅苑。
西隅苑与春晖堂之间,有两道游廊围成的一处花园,花园中落有一座石像。西河站在足有三人高的石像前,仰望石像老人的面庞,目光下沉落在石像脚边的药篮中,西河抚摸药篮,在其中找到一支貌似铃兰的石雕花草,将花草拔出,西河后退一步。石像下的底座发出轰隆一声,一道暗门打开,西河拿着石雕花草躬身走进去,随后暗门关闭。
“原来如此,你确认清楚了吗?”
“‘奉主’再三确认过了,的确是灵力残留。”
一片昏暗之中,刚刚苏醒的永五,听见两个声音在对话。他试着睁开双眼,却感到右眼一阵疼痛,他咬牙忍耐还是发出声响,引来谈话两人的注意。
西河打开门,殷旬走进困室之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他开口说:“我还以为,尚且要半个时辰,你才能醒来。”永五轻轻捂着右眼,抬头看向殷旬。
殷旬挥手指了指永五,西河走向永五,用脚清扫了一下地上的带血布条,随后蹲下来,拉开永五遮住右眼的手,托起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西河回头看向殷旬:“应该还没有奏效。”
殷旬点点头,西河回到他身后。
“你不必怨恨我,”殷旬指了指永五的右眼,“那是苋巧的遗愿,我母亲的人在他们老巢发现苋巧的时候,她已经……已经奄奄一息了。”
永五一言不发,殷旬继续说:“当初他们收留你和苋巧,不过是要你做棋子罢了,而苋巧又是他们用来威胁你的最佳人选,在你被抓住之后,苋巧就没有了价值,这些你应该都明白。”
殷旬转头对西河说了一句话,永五没有听清,余光中看见殷旬向自己靠近。永五吓了一跳使劲向后贴在墙边。
“把这个吃下去。”永五看着殷旬手中一枚形状怪异的果子,满眼透着抗拒。这时西河走过来,强硬地扒开永五的嘴,即使永五咬破了他的手指,西河仍不松手。殷旬把红色的绿篱果塞进永五的口中,西河立即合上永五的嘴,上下按住永五的头部,前后那么一摇晃,永五将绿篱果囫囵吞下。
不知是绿篱果的作用,还是西河摇晃他脑袋时太过用力的缘故,永五觉得双眼的视线逐渐模糊不清,他眨眨眼,却没有任何作用,想要用手揉搓时,殷旬一声令下,西河立即钳住他的双臂。
永五的右眼疼痛起来,他忍不住发出叫喊,一瞬间,双眼湿润,泪水如泉涌一般夺眶而出。挤弄双眼时,永五感到右眼的视线竟然发生改变,右眼所见景象,竟与左眼不同。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见永五的神态发生变化,殷旬认为时机已到。
“绿篱果只是为你活血化瘀,右眼的融合早就开始,现在的疼痛不过代表了融合的结束。”殷旬取出一枚金色的叶片,以叶缘在掌心划过,接着滴一滴血在叶片上,又对着叶片念着几句听不懂的话,随后向永五抛出叶片。
永五瞧见叶片化作一张巨大的网向自己落下,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却没有等来大网落下的触感。他再度睁开双眼,眨几下眼睛,右眼的疼痛减轻了不少。然而他看不见的是,一枚写作“幻”的小字,已经落入他的右眼中,就像烙印一般。
“说说看,此刻,你用右眼看见了什么?”
殷旬的声音传入永五的耳中,他的身体似乎接收到某种指令一般,颤抖了一下,永五瞪大右眼,不再眨动。
“在一片滩涂上,有人拖着我在前进,我的脚……不,这不是我,”永五抬头看向殷旬,“不知道是谁,他们好像在处理尸体,企图扔进海中。”
“向四周看看。”殷旬的话音刚落,永五便闭上眼,头部不受控制的向四周摆动,好像真的在查看周围的环境。永五的视线重回眼前,他回答殷旬说:“罗泽城境内,西南边不知名海湾,往北边走应该能到知子罗。”
“不错,看清是谁在拖运尸体吗?”
永五的右眼再次转动起来,不一会儿聚精会神盯视着一处。“有三人,他们的手臂上都绑着护臂。”
“可有见到你认识的人?”
永五眨动右眼,接着说:“看到了,那位身穿麻衣双目流血的女孩,我认识。”
“是谁?”
“苋巧。”
永五麻木的回答,令西河大吃一惊,他心底对永五产生了一丝不忍,可下一瞬,他立即否定了心底的感觉。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文家,就像殷旬告诉他的一样。
“西河!”殷旬唤一声他的名字,西河回过神,从袖中取出一张三折的纸,接着展开来递给殷旬。
殷旬拿着那张空白的纸,望着永五说道:“永五,你是否承认受人指使出卖文家?”永五闭上眼睛,点点头。空白的纸上出现了一列字。殷旬接着问:“你是否因蕊儿的死,仍心怀余恨?”永五再度点头。
“你是否因蕊儿的事,曾想要对绿月舟少爷出手?”
“文家堡是否还有反文帮会的眼线?是否出于反文帮会的威胁而不敢一一指认?”
“你是否……”
问题问完了,纸上已经密密麻麻,永五没有一次否认。殷旬简单扫一眼纸上的内容,合上它交给西河。殷旬似乎还有话要说,西河先退离了困室。
“我还有几个问题,这些问题不会被记录下来,希望你直视我来回答。”殷旬向前又进了一小步,对永五问到:“对文家,你是否曾心怀感激?”
永五没有睁眼,只是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
殷旬仍不满足,他又说:“人死不能不复生,可你拥有了苋巧的眼睛,以后带着她的一部分继续活下去,这样一来,苋巧也不算彻底离开,你的心里是不是感到欣慰?”
永五睁开了眼睛,他遮住右眼说:“殷旬少爷,到底是要我欺骗自己,还是要我欺骗你?”
殷旬后退一步,望着永五,他感到既惊喜又嗔怒。他收拾情绪,继续问:“现在与我对话的,是永五,还是苋巧?”
永五偏过头去,冷冷地说:“苋巧已经死了。”
永五和殷旬相对无言,殷旬率先刺破沉默。
“在这里待着,你到底是去是留,今日内,便能有结论。”说罢,殷旬离开困室。
西河在外等待,瞧见殷旬出来,上前去跟随其后。
“少爷,会不会太残忍了,那几双眼睛可……”殷旬看向西河,让他闭上了嘴。
“他们伤害那些无辜之人的时候,从未意识到自己的残忍,我们不过是以眼还眼罢了。”殷旬与西河逐渐远离困室,西河拿出一盏灯,照亮前方乌黑的出路。
来到一堵石门前,西河越过殷旬,从门边一侧用力拔出一根石雕花枝,随后石门颤动几下缓缓升起,两人一起离开了这个通往地下困室的暗道。
(注:本文出现的所有药草以及用药方法均为虚构并没有科学依据,请勿作为参考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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