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饭之惠尚可报答,救命之恩则需涌泉相报,子孙延绵之泽又该如何报之?
“师父、爹、娘,为何等现在才说呢?”估摸着路静眼泪都快哭干了,红着眼珠子,有点儿不解地问。
老路回过神来,手搭腿上,叹气道:“你们俩谁乐意听我们嘚啵?小时候想跟你们念叨,又怕你们不懂,长大了你们又不乐意在这院里待着。每趟回来,坐上那么一会儿就急赤白脸地走了。”
“一拖再拖,就拖到现在,我和东家打算把这些事,永远烂在肚子里了。”
“要不是东家琢磨着,眼下院里又多了个小羡,小羡的情况比较特殊。真要论起辈分,我都得喊上一声叔,让你们喊一声叔。”
路家姐弟俩眼珠子都瞪得老大,这辈分可真够大的,简直就是来了个祖宗啊。
老路拿着烟杆咂摸了一下,接着说道:“依你们的性子,小羡的来,会让们起别样的心思,再加上以前的那些事,往后你们回来的趟数就越来越少。真到了那天,逢年过节,外孙跟外孙女都不上门,这还是个家吗?”
路小红安慰道:“爸、妈、大爹,往后我会常回来看看。”
她是个老师,而且是个英语老师,时间相对充裕,早先是心里有芥蒂不愿意回来,现在误会都解开了,自然就乐意回来了。
路静一连道了三个对不起:“爸、妈、师父。”她眼里闪着泪花,心里头满满当当都是懊悔跟自责。
老路将目光对准了路小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路小军,你要么给我好好儿地找份正经差事,要不就赶紧成婚生娃,我还指着抱上孙子。咳咳咳——”老路说话太急,不慎被呛着了。
路小军壮着胆子走上前去,轻轻地拍着老路的后背,陪着笑说道:“瞧我这样,哪家姑娘乐意跟我,要不您跟妈再努力努力,给我生个弟弟呗!”
老路一把推开路小军,愤愤地瞪着他,吼道:“滚!你要是还拿我当爹,就听我的,不听就给我滚出去!”
武皓白扶起路小芳,劝说道:“老路,先甭责怪小军了。就那群演的活儿,都干了五六个年头了,说明小军自个儿是真喜欢得紧。”
路小军无意间漏了一嘴:“大爹,啥时候去后宅祭奠大娘啊。”
话一出口,路小军心里“咯噔”一下,暗叫“坏了”,赶紧闭嘴,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喝起茶水来。
那年,自个儿曾偷偷地跟着大爹跑到后宅,瞅见大爹一个人点香,冲着牌位轻声细语,今天才知晓,那祭奠的是大娘。
武皓白跟老路夫妇立马就愣住了,仨人的目光跟闪电似的“唰唰唰”地扫向路小军,路家姐妹也纷纷转向了他。
霎那间,路小军坐立不安,浑身不得劲,杯中的茶水早就让他卷干了,只能抬头,晃悠着脑袋。
最终,路小军在众人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后,开口说道:“七年前我还在读初中呢,那天我偷偷跟着大爹溜进后宅,就听大爹在里头说:‘我真想听听您唱的戏’。我怕发现就赶紧溜了。”
“自打那往后,我整天就琢磨着,大爹对我这么好,我得想个法子讨大爹乐呵乐呵。大爹既然喜欢听戏,那我就去唱大戏,唱个戏能有多难啊!”
“没成想学个戏,还真那么难。唱戏的大师傅说我没天赋,不如换个行当试试。”
“起初我没往心里去,学了半年,却越来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连刚入门的小师弟都能拉扯几下,自个愣是唱不了。”
“戏唱不了,我可以去当演员啊,于是……”
武皓白没容他把话说完,满脸愧疚地打断道:“好孩子,大爹,真对不住嘞!”说话的当口儿,他那眼神里头满是深深的自责跟懊悔。
只因为自个的那么一小段话,毁了一孩子的前程,这让他于心何忍呢?
听了这话,老路这下子可来了精神头,脸上那是洋溢着自豪的模样,整个人都焕发了新生。
他使着劲儿地拍着路小军的背,扯起嗓子,“好!真不愧是我的种。好好干,混出个角来,让大爹瞅瞅,也让大家伙儿瞧瞧,路家的儿子不是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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