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无礼的要求!
龙女的两道柳眉不由得拧了起来。这个和尚绝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无论他怎样的伪善,他的内心,决然是一副可憎的嘴脸。
“你这和尚好生无礼!”
灵寿君厉声大喝,霎时持出双锤:“若是将我等惹恼起来,把你本寺僧人都剁成肉馅喂狗!”
主持的目光依旧平和:“你已经打伤我寺僧众,现如今还口出浪言,真是胆大妄为!你若是不予赔偿,那我等便去见官!”
姬怀尘明白,这个主持是吃准了他们不想惊动旁人,而且心肠不坏,便要倒打一耙,讹他们的坐骑。
既然如此,那他们就要展露一下自己的本事,镇镇这些本地的愚氓了。
“哼哼。”姬怀尘冷哼起来,喝道:“我把你们这些肉眼凡胎的孽障!睁开眼看看老爷们的本事!——你两个还不拿兵器!”
说着,姬怀尘掌中一道霞气骤闪,彩色光雾冲天而起,霎时取出了那柄偃月宝刀,艳艳光生,纷纷霞亮。
另一面,龙女一晃披帛,霎时那披帛放出一道猛烈的金光,她微微将那披帛持起,只见瑞气千条,光彩护体。灵寿君又轮动金瓜锤,唬得那周围的香客僧众,一个个被吓得呆呆挣挣,口不能言,吓得冷汗直冒。
“尔等僧众,着实无礼!今日便与尔等一个教训!”
灵寿君掣着金瓜锤,照那院角的砖墙猛然用力砸去,瞬间把那墙打得粉碎,又接连震倒了附近七八层墙。
那对面的众僧与香客见了,被吓得个个骨软身麻,没一个敢出声说话的。
主持慌忙跪下,不再嚣张,而是换了一副可怜样子,磕头滴泪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僧众愚钝,不知道几位是神仙下凡,小僧这就帅众僧焚香启拜,万望上仙海涵!海涵!”
灵寿君圆睁星睛,厉声道:“我也不追究尔等!只着几个伶俐的,伏侍我那脚力,看守我坐骑!”
“是是是!小僧这就安排,这就安排。”
那个主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去了,裤子热乎乎、湿漉漉的,肯定是尿裤了。
灵寿君怒气不减,举锤指定那个主持,高声道:
“汝等也莫要顺口儿答应,趁我不去看,便不奉承则个。看驺虞的,要怡颜悦色;养水兽的,要水草调匀;见青鸾的,要和善可亲;喂火犼的,要果肉俱全。若是让我发现有一毫儿差了,照依这个样,与你们看看!”
说完,灵寿君掂起金瓜锤,轻轻在院子正中间摆放着的四足香炉上一敲。只听一阵清脆的噼啪声,那铜铸的香炉瞬间裂开,然后碎成无数块儿大小不一定铜块,并着那香炉里的香灰、泥土一齐散落满地。
这一下可把那些和尚们吓得不轻,个个跪在地上,齐声道:“上仙放心!我等必然竭力虔心,供奉上仙的仙兽,决不敢一毫怠慢!”
“最好如此!”灵寿君瞪着双目,有意吓那些僧众。
就在灵寿君吓唬着那些僧人的同时,周屿安的面前恰好出现了一盘烤羊肉。
周屿安抬起头,惊讶地看向那个妇人,对方又递上一壶热酒,对着他莞尔一笑:“道长用好。”说完便快步走进铺子里继续忙碌。
“哼哼,看来来着人间,没银子可不行啊。”
摩昂吃着牛肉,啧啧道:“这钱啊,天下人都想要,却只是贪多,怎么都觉得不够。这人啊,多者是贪、嗔、痴。喜欢便贪;不顺则恼;不明且昏。”
“这不正是修仙的目的么。”周屿安呵呵笑了起来:“脱离凡尘。”
“既然改变不了,那便逃离?”摩昂哈哈大笑,为自己斟了杯酒。
两人正说着,那妇人却凑了过来,神色慌张,招呼二人进铺子里。
“怎么了?”摩昂见她急慌慌的样子,有些不解。
“先进铺子,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妇人不住的催促着,一把将两人拽入屋内。
很快,街头上便走来一队衙役,恶声恶气地哄开一片行人。为头的一个捉住一个行人,大声喝问,手指不住的指着那行人的脸,似乎很是愤怒。
“这是怎么了?”周屿安好奇地问。
可还没等那妇人答话,便有两个衙役朝一个正要起身离开的一位外乡客人走来:“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他们是来吃饭的。”妇人连忙从铺子里走出来,为那客人打着马虎眼。
“吃饭的……外乡人吧?”对面的衙役摸摸下巴,上下打量着那个客人:“你吃肉了?”
“吃了。”那客人照实答道。
衙役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且问你,你吃的什么肉?”
“羊肉。”客人道。
那衙役嘿嘿一笑,朝他摊出手:“给钱。”
“给什么钱?”那个客人愣住了。
“宰羊钱。”另一个衙役乐了。
那客人皱起眉,不解道:“什么宰羊钱?不明白。”
“吃过羊肉没有?”先去开口的衙役问道。
那个客人不假思索:“自然吃过。”
“那羊是怎么死的?”
“自然是杀死的。”
“那就对了啊!”衙役一拍手,笑呵呵道:“你吃的羊肉是杀死的,收你宰羊钱还有错么?”
那客人万分不解,质疑道:“我又没吃你们家的羊肉,凭什么给你钱?这没有道理啊,再者,你二人可是差官,如此不是拦路抢劫么?”
那衙役笑笑,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了当地问他道:“有钱么?”
“没钱!”
“没钱锁上!”另一个衙役叫一声,就要给那个客人捆走拿去监牢。
客人万分惊讶,急忙摆手道:“等等,等等。容我问一句,你们这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什么王法?爷就是王法!老子想要什么钱,就要什么钱。”那个衙役抬腿踹了一脚那个客人。
这一脚却把那客人惹恼了,他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等委屈。当下恼火起来,抬手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恰好打在那衙役的左眼上,只一拳便打得对方一个乌眼青。
那个衙役惨呼一声,朝后跌去,正好跌在铺子外面,骨碌了一圈,两个衙役连忙将他从地上搀起来。
“给我打他!打死这个狗东西!”那个衙役大声叫骂道。
“狗东西!我今日教教你怎么做人!”
那个客人跳起来便要动手,却被那个妇人拼命拦住:“你这人,也忒不知事了!岂不闻:走为上计?快走,快走!这里我来挡着。”
摩昂与周屿安在一旁看完了全程。此刻他见事体不协,便趁着那乱劲儿,强拉着周屿安从后门走了,避免与那些衙役们产生冲突。
“没见过这种事,可真是稀奇了。”周屿安摇头叹息道:“官差居然这样拦路要钱,稀奇,稀奇。”
摩昂乐了:“这算得了什么。他们都已经瞧准了那是个外乡人,便起劲地敲诈。只有官事变得公开透明,做事的官儿才有可能清正廉明。比起相信什么人品、诺言……哼哼,还是要看人性如何。”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熙熙攘攘,刻到骨子中的为利而来,为利而往。正因为人性亘古不变,才不能把万中无一的圣人当成是常见的事。”
摩昂这一席话可以说是直戳痛点,一语中的,周屿安微微挑起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先回寺里,看看那几个如何了。”
两人很快便回到寺内,可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那周围的僧人保持着谄媚的笑容,对着两人点头哈腰的施礼,然后将他们引到了一间客房内。
“呦,回来了。”龙女站起身,为两人倒了两杯热茶。灵寿君与姬怀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各自端着茶杯,拿着素糕点吃。
“外面的人是怎么了?”周屿安端起茶杯,微微皱起眉。
龙女嘿嘿一笑:“这事可要让灵寿说了。”
周屿安“嗯”了一声,将目光转到了灵寿君的身上。后者挠挠头,将之前的事细细向周屿安叙述了一番。周屿安听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右侧眉头轻微地抖了一下。
灵寿君注意到,对方轻佻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怎么了?”灵寿君不解地问道。
周屿安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妥。我看我们也不必在此过多驻留了,明日清早便启程。”
一边说着,他走出屋子,向后面驺虞的所在走去。
众人的坐骑都不用太过费心,可独独这头驺虞,却是让周屿安不得不费心照料。
这兽生性仁慈,青草也不忍践踏,不是自然死亡的生物不去下口。而这也正是令周屿安头痛的地方,生怕将这驺虞饿瘦了些。
不过令他轻松些的是,那驺虞不怎么吃食,却并不见消瘦,似乎这兽不吃不喝也能活得数年一般。
而此时,驺虞终于睡醒了,在棚内绕来转去,不断咂着嘴唇,东嗅嗅,西闻闻,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它找了一会儿,找不到可食之物,显得有点懊丧,尾巴啪啪抽打着地面,抽得茅草纷飞。
可突然,它双目一闪,赫然透出兴奋的光芒——周屿安来了。
可当看到对方手中空空如也之后,那头驺虞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又趴倒在石槽下,头一歪,好像很贪睡的样子,嘴里均匀地吹着气,佯装睡着了。
周屿安轻巧地翻过栏杆,走向驺虞,在它的身边踱了几圈,见驺虞不动,便眯起凤目,哼着道经就要走出草棚。
恰在这时,那个主持也走到了此处,对周屿安施礼道:“小僧见礼。”
周屿安也不寒暄,开口就问:“本寺可有些米糕?我这兽不吃活物,却又爱吃米糕,若是有便拿些来,我另给钱。”
日头偏西,草棚内很是昏暗。那主持托着个烛台,烛光照在主持的双瞳里,光影层叠,让人无法把握他真正的表情。
“米糕却是有,施主请移步随小僧去取。”
“那便好了。”周屿安微微一笑,转身走出棚外。
而就在这时,他的动作突然一顿,紧接着浑身颤抖起来,眼看着便要无力的跌倒。
周屿安一把抓住了身旁的木栏杆,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胸口,在那里,一把闪着寒光的钢刀穿透了胸膛,从正中间露出了带血的刀尖。
周屿安惊疑地看向身后的主持,后者的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周屿安只觉得眼前发黑。
和尚的笑容趋冷:“是你们逼我的。”
说完,他右手微微一动,刀尖又缓缓退了出去。周屿安再也坚持不住,咕咚一声,软软地跪倒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主持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雷似的怒吼。
主持瞳孔一缩,大叫着快速往后退去。
可惜已经晚了,那头驺虞一双蓝睛变得赤红,两眼凶光,恶声恶气地打着响鼻,如疯兽般挟带着滚滚狂风,闪电般朝着主持扑来。
这一击,必死无疑。
主持合上眼,不甘地面对死亡。这时,一阵狂风突然袭来,犹如千万匹野马在草原上狂奔,扬起尘土,掀起茅草。
那风势极其猛烈,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在风来之时,天空瞬间变得昏暗,犹如夜幕降临。
这时间很短,只有三两息的功夫。等到天空恢复光明的时候,驺虞、周屿安与那主持通通不见了,只留下那地上触目惊心的一大滩鲜血……
酉时到了,多闻寺在漫天晚霞中显得整肃威武,一片灿烂。最后几个香客也走出了寺庙,紧接着,那两扇朱漆庙门缓缓地关上。
“周屿安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龙女看向屋外,目光中带着些疑惑。
姬怀尘站了起来,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也皱起眉朝着屋外望去。
“有些不对劲。”摩昂突然站起身,急急走出屋外,对众人道:“都出去找找!”
龙女三人都从这话其中嗅出了些不安的意味,于是都整衣出门,去找寻周屿安。
在过了一刻之后,众人的视线锁定在那空荡荡的草棚中,还有那地面的一大滩已经干涸、变得深红的血迹上。
摩昂面色铁青:“把秃驴们都给我从窝里轰出来!点人头查数!给我挨个问,若是不招,都他娘的给我宰了!”
他的声音虽大,但却带着些颤抖,显然是情绪激荡所致。众人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四散跑开。
很快,多闻寺的各间禅房内都传出了阵阵叫嚷声。灵寿君黑着脸,叫骂着将几名和尚轰出禅房——这其中不乏挨了他几番拳脚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多闻寺的一百二十二名僧人有一百二十一名被轰出了禅房,带到中院,由龙女按名册查点人头,核对名姓。
灵寿君怒气冲冲地揪着一名和尚走到龙女,左手中的双锤微微扬起:“先核对他,这小子几次要跑。”
“叫什么?”龙女的声音很平淡,可却蕴含着无尽的怒意。
在不远处,摩昂与姬怀尘各持锏鞭,问询那些对完名姓的僧众。
无论是摩昂和姬怀尘还是灵寿与君龙女,他们都发觉了一个重要人物的缺失——主持。那个白净脸皮的主持现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可众人都能敏锐的觉察出,他的消失,必然与周屿安和驺虞的消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哪个知道主持在哪儿!?”摩昂怒火中烧,一拳重重捶在墙上,墙上的瓦当都为之一颤。
“小僧实不知!实不知啊!”
僧人们哭丧着脸,有几个甚至都被吓尿了裤子。他们实在不知道这几位老爷怎么突然将他们从禅房内轰出来,并且这几位看起来似乎很是恼火。
他们坚信,如果不是着急要问话,这几位能将整个多闻寺翻个地朝天。
摩昂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扯着嗓子对着那些僧众再次大叫道:“哪个知道主持在哪儿!?”
依旧没有人回答。
摩昂气的几乎要疯了,他不知道周屿安现在是生是死,是否安全,不过通过那一大滩血迹来看。
凶多吉少。
一旁的姬怀尘转身对着僧人们大喊:“有知道的快些说!人命关天!若是慢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这时,灵寿君再也按耐不住,他举起双锤,气急败坏地大叫道:
“把寺给我点了!给这些秃驴们点教训!狗娘养的,你们这些和尚要是再不说那老秃驴的下落,下一个被点的,就是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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