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笃信天师道,听钱道士话里有责备他的意思,心中更是内疚。不觉正襟危坐,轻言好语地解释道:“《均圣论》实乃奉命之作。至尊尊奉佛教,我时为尚书令,敢不从命?”他知钱道士对建康朝廷不甚了了,如隔雾观花。乃言道:“我虽居高位,实权还不如中书省下一舍人,至尊当我是摆饰而已。一语言之,高官有名无实权,低官无名有重权。”

钱道士惊诧不已,竟一时愣住。半响方呐呐道:“仆射何以妄自菲薄,贫道没有怪罪仆射的意思。当时三教论辩文章甚多,《均圣论》实属平和……”

忽听沈趋噗嗤一笑,沈约和钱道士不约而同的瞧向他。沈趋忙挺胸正色道:“我刚才听到阿翁言高官有名无实权,低官无名有重权,深得道家有名无名意法。心甚悦之,一时失态、失态。”

随着沈趋的打岔,厅中尴尬的气氛随之而散。

“自汉以来,帝王均用儒家‘以孝治天下’近五百年已,而杀伐篡夺不断,愈演愈烈。玄学尚虚,不能经世致用。时至今日,这两家学说对朝廷虽亦无效,可亦无害。”

见钱道士和沈趋皆聚精会神聆听。沈约接着说:“至尊家累世奉道,知我天师道的底细。远有汉末黄巾之乱,晋末孙恩、卢循造反,刘宋太子邵弑父文帝,至尊叔父萧崇之前朝镇压道徒唐寓之作乱,近至开国初年,被东昏余党道徒孙文明杀至尊表舅张弘策,更何况天监四年至十二年,边海地区时有叛乱之事发生。至尊都知道背后有我天师道的影子,试问,谁家天子敢用汝等?”

钱道士闻言是面沉如水,闭口不言。沈趋是听得是面如土色,唯有嗯啊。

沈约见着次子如此笨拙的表现,心中叹道:“沈趋天真,还不知我等大族多与天师道勾连甚深。萧衍对我等是既用又防。”又续道:“道教利己,儒家利行,佛家治心;至尊是以佛为本、儒为用、道为邪。他舍道事佛,欲以佛法治太平。”

钱道士愤声道:“浮屠东来,外国之神。羯胡石虎亦言我为胡人,当信胡教,旋即国破族灭。其后诸胡信浮屠破家、族灭、国亡者不可计数。至尊贵为华夏之主,而尊奉浮屠,不明夷夏之辨,何其昏庸哉。”

沈约听钱道士言语悖逆,对至尊大不敬,恐为外人所知,遂出言喝止。沈趋见状忙道:“夜深人思静,我等还是各自安寝吧。”

钱道士也知自己语多失言,遂道:“仆射所托之事,我已办妥,郡内教务甚多,贫道也需赶回去处理。”说完不待沈氏父子挽留,身披羽衣,乘月而去。

沈约望着钱道士远去的身影,缓缓道:“陆修静真人曾言在佛为留秦,在道为玉皇,斯亦殊途一致耳。我等士大夫与诸高僧大德谈尚玄远,大体不脱佛道融通的藩篱。不想此君如此偏激,汝在乡切莫不可和其深交。”

沈趋忙点头称是。

钱道士,蜀人也,为天师道祭酒,俗称钱祭酒,其名遂不传于世。受洞渊三昧法箓,擅于针灸、符箓治病驱邪。后弃祭酒印回蜀,传道益、梁二州,,聚众自耕,得谷万石。高祖入蜀,时缺粮。以粮众归之,自言昔日私泄太祖赤章事于外人,今给高祖巴子三千,谷万石,以解承负,应真君出世。其后入米仓山,不知所终。《高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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