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罗丹握着拳，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这个男人，把那张唯一的线索删掉了。
她似乎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拳头。
“咱们调查秦浩，是为了什么？”老男人自顾自说道：
“是为了应对眼前的危局，是为了看看是什么人做了这种不可能之事，是为了了解天上的太阳究竟去哪了！
“我们去揭穿他，能捞到什么好处？你也清楚，那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就算有这条线索，我们也找不到他。”
“那你也应该上报。”
罗丹目光如刀，但是紧握的双手缓慢松开。
她能明白陈育的逻辑，但是依然不认可对方的做法。
在组织内，你不应该如此独断，有什么线索自然是应该拿出来讨论汇报，否则你为什么不去自己单打独斗。
“今日你我之分歧，根源在何处？”陈育语气一下低沉了不少：“你把这个人当成一个普通人，一个可以抓捕、可以关押、可以信任、可以合作的普通人，但你仔细想想，他做出预言、他行踪全无，那他是普通人么？又或者，我们此时对他调查，他就不会警觉么？”
他的目光下意识偏移，看向齐纪。
罗丹一下子愣住，这么多年的同事情分加持下，她能听出，这老东西语气诚恳，并非在胡言乱语。
“想依靠国家与人民的力量来度过难关，这是很好的，这是秩序的基石，也是一切的希望。但如我所说，在太阳面前，咱们的这点能量，连屁都算不上。”
罗丹陷入沉默。
这一点她无法反驳，哪怕把人类历史上所造过的所有武器堆在一起，连蓝星的皮都伤不了分毫，而把蓝星整个撞向太阳，连火花都掀不起来。
她试探性问道：“你想投靠这个超人？”
“我只是不想‘吓跑’这个超人。”陈育嘴角勾起一点笑容。
话终于说通透了，但又似乎并不通透。
“我明白了。”罗丹情绪逐渐平静，拿起桌上的文件，走了出去。
偌大的作战室只剩陈育一人，不，是只余陈育和齐纪两人。
“不想‘吓跑’我？”齐纪抬起头，对陈育笑了笑。
“您的力量超乎我们的想象，当然能听出，我是在开玩笑。”
“我倒是羡慕你三言两语就把事办了的本事。”齐纪摆摆手。
即使没有这个陈育的投靠，他要处理这件事，其实也不难。
直接在这些内网电脑中抹除照片即可，再把罗丹和陈育的记忆改一改就行。
“我的投名状，您还满意么？当然，您要做到类似的事情也很简单，但罗丹这孩子挺有本事的，死了总归可惜。”
陈育已经认定，齐纪处理事情的方式会很简单粗暴。
齐纪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转而说道：“虽然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会帮我，你的心性、思绪、记忆在我眼中都是一览无遗。但你似乎太过急切，太过……乖顺。”
他刻意用了一个比较难听的词，不像是在形容人，反而是像在形容动物。
“既然您能看清我的所有思绪，那就应该明白我心所想，明白我的诚实。”陈育笑了笑，丝毫没有被冒犯到。
齐纪并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太过于精明，又有点自以为是。偏偏管中窥豹的直觉，又准确得恐怖，说不定哪天就反水，又或者看出某些自己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
还是秦浩更好。
“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现在的诚意。但你收获名望、尊崇之后，能否保持本心，我很怀疑这一点。”齐纪直言不讳道。
“虽然不知道您隐藏自身的缘由，但想必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要您需要，我可以随时杀死自己替您保密。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会让您省心。您根本不需要担心我会不会保持本心。”
陈育叼起一根烟，没有点燃，只是使劲咬着烟嘴。他的双手都在颤抖：“倘若不能在这末世里，为拯救人类出一份力，那您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见齐纪依然没有反应，他回过身，点开身旁电脑屏幕上的浏览器。
新闻中，是建议居民多户聚集至一户取暖，减少电力开销；
是超大型地下城开挖，评论中不乏有人呼吁直接用氢弹炸地洞更快；
是多地彻底禁止粮食销售，采取统一配给制度；
是无数人围绕着一条“氧气什么时候用完”的评论，惊慌失措，悲哭，许多普通人已经彻底绝望，他们已经能看见那唯一的、黑暗的归宿。
齐纪察觉到了陈育心底的某些期望，直接开口道：“我不是全能的神，不能挥挥手就给你们造一个新太阳出来。”
“那我为自己请求。请求您让我能有事情可做，请求您至少告诉我，我现在还能做点什么。”
他年近五十，竟然还能掉泪。
“你做出一切决策的理由，不能是个人感情。”齐纪闭上了眼睛，既是对陈育说，也是对自己说。
随后，他摊开双手，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的二号救世主，别那么伤心。秦浩会保证我们每个人都能活下去的，我很确信这一点。”
蚁群计划的威力，还需要十来天才能得以显现。
至于现在，除了稍微冷一点，人类们依然活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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