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走了十来里路,到一处悬崖,遇见一新娘寻短见,只见那女子穿着一身金丝纹绣的鲜红嫁衣,头上插满金光璀璨的珠钗,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却不知为何想不开轻生。
只听她道,“爹、娘、云峰哥,对不起,珺儿不想再拖累你们,你们可以解脱了!云峰哥,此生有你,我张珺幸甚,珺儿走后,你要好生珍重,再择良配,切勿挂念。”
“多善良的女子,临死还祝福未婚夫!”张清想着,却见女子道完遗言,便欲纵身跳崖,张清紧急上前一把拉住她:“小姐~!”
女子惊住,回头,两人同时目瞪口呆,那小姐长得竟与张清一模一样,如一母同胞,张清也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天下竟有如此奇事。
“你是~?”张珺见这个小妹妹一脸凄惨模样,像是家中遭了难。
“我是附近的山民,姐姐因何事想不开,竟走到这一步?”张清见她年轻貌美,甚是怜惜。
“不瞒妹妹,我身患心疾,无药可医,已时日无多,未免再拖累家人和未婚夫,只有自行了断……”张珺道着苦衷不禁垂泪。
“人生可贵,姐姐尚未出阁,更应珍爱自身,勿让身边人难过!快快断了此念,早些回家!”张清劝她。
“长痛不如短痛,我想过了,这是最好的办法……”张珺对张清心生怜悯,忍不住问,“看妹妹模样,想是家中遭了难?”
此言说中张清心事,心酸垂泪:“不瞒姐姐,我乃清栖村村民,爹娘被官兵杀害,正打算前往邺京报仇!”
张珺闻之惊诧,“竟有此等祸事?邺京偌大,妹妹孤身一人,可有亲友投靠?”
张清摇摇头,“并无”
张珺,“那你如何安身立命?”
“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张清无奈,“姐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有家,有夫君,如此幸福,怎么会做傻事,速速回家吧!”
张珺绝念,又无比怜惜张清:“人死不能复生,妹妹要好生珍重!既然妹妹无处容身,那我送妹妹一个家如何?”
张清大惊:“姐姐这是何意?”
张珺脱下身上的嫁衣给张清穿上:“难得遇见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想这是天意,让妹妹替我活下去!”
“姐姐~!”张清难以置信。
“你放心,我爹是当朝丞相张海儒,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父母慈爱,未婚夫萧云峰是骠骑大将军,为人贤良,你扮作我陪在他们身边,定会得到善待!你也当为我完成为人女和为人妻的任务!”
“这~使不得!”,张清推辞,“你的病总有法子治好,快打消此念,回家去,勿让家人忧心!”把嫁衣给她穿回去,“山中危险,我会些武功,送姐姐回去!”拉着她要离开,不想张珺去意已决,猛然一推张清,纵身跳下悬崖。
“姐姐~~~!”张清反应不及,回身拽住她的衣角,把张珺吊在崖壁上,“把手给我,快把手给我!”
张珺凄婉地笑了笑,解开衣扣,掉落下去。
“姐姐~~~!”张清拽着衣服退后,猛然倒地,怔在那儿,半晌回过神来,看着手里鲜红的嫁衣,感慨:“这是何苦……!”
张清怕张珺的尸身被野狼侵食,快步跑到崖下,为其穿上嫁衣,挖坟掩埋:“姐姐,地下无病无灾,你一定要开开心心,来世别这么傻了!”
葬完张珺,天色已黑,张清想着去丞相府告知张珺的死讯,又觉饥肠辘辘,便跟三三两两的人流先进了京。
夜晚,繁华的邺京,街市灯火通明,高耸的楼宇错落林立,跟静山完全是两个世界,张清惊叹之余又充满恐惧!
街上人流攒动,身边来往的公子小姐皆穿红戴绿,头插珠翠,两边的酒楼店铺巍峨气派,镶金挂彩,她顾不得欣赏这满目的繁华,觉胃中被饥饿感灼烧的厉害,身上除了羊脂玉佩,还有一包从家中带来的一串铜钱,便拿出两个在食摊前买了两个包子,因不舍花钱住店,便找了个偏僻的巷角栖身,见身边有邋遢猥琐的流浪汉,为安全起见,捡了一身乞丐衣裳穿上,又涂了点墙灰在脸上,扮作男子,勉强过了一夜。
从此,她便知自己的命如浮萍一般,飘零无依,沉浮难测。
由于忧惧,她一夜未睡实,不时睁开眼查看周边,终于熬到天亮,便被街上飘来的香味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唤醒,”包子——,热腾腾的包子!”、“糕点嘞!桂花糕、绿豆糕、枣泥糕!”、“牛肉面,大碗的牛肉面!”伴随着各种美食的香味,她想起张珺的死,顾不得饥肠辘辘起身赶去丞相府。
突然,看到街上有一些穿盔甲的府兵呵斥着开道穿行,一个个掰过女子的脸察看,似在寻人。
街边一则通告栏处,一群市民围着一张告示在议论:“哎呀,张府二小姐不见了!”、“都失踪五天了!”、“赏银五千两,天哪,够我花一辈子!”张清走近,看到寻人启事的画像上不是别人,正是张珺!紧张地扒开人群,揭下告示,前去相府报信,突然,身后传来官兵的吆喝声:“让一让,丞相到!”
“大胆刁民!擅揭告示,你可知罪?”一个持剑侍卫来到张清跟前训斥,那人见张清穿着乞丐装,灰头土脸的,看不清模样,以为是个小混混要骗赏金。
“官爷,我知道张珺小姐在哪!我知道!”张清举着告示,一脸笃定的叫嚷,侍卫犹疑。
张相的轿子停在张清跟前,张海儒从轿中下来,面容憔悴,听到张清的话,示意张侍卫把她叫过去。
“走!”张侍卫把张清押到张相跟前,张相示意张布松手。
“小兄弟,你说你见过珺儿?!”
张清见张相语气焦灼,走到近前,哭将起来:“大人,张珺小姐她,她已经……!”
为免人多眼杂,张相警觉地将张清拉到轿中,悄声盘问:“快说!我女儿怎么了?”
张清:“张珺小姐她,已经死了,不在人世了!”
张相像早有预感,惊愕:“尸首在哪?”
“为免野兽侵食,我把她埋在西郊山上的一处悬崖下……!”
张相闻之,哭将起来:“珺儿~!我的珺儿~!你果真抛下爹爹去了?”
张侍卫凶狠地把刀架在张清脖子上,命令她,“带路!”
张清带张相来到张珺坟前,一路上,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张相,张相痛心道:“珺儿,你为何这样傻!”
张侍卫挖开坟土,张相见果真是女儿尸身,悲痛欲绝,昏厥过去。
“大人!大人!”张侍卫呼喊。
“别慌!”张清掐住张相人中,张相微微睁开眼睛。
“大人,人死不能复生,您要保重!”
张侍卫对张清起疑,拔剑架在她脖子上:“说,是不是你把小姐害死的?”
张清吓坏,举手发誓:“大人,误会!若真是我,必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侍卫不信,欲抹她脖子,“小兔崽子!”被张相拦住。
“大人?!”张侍卫不解。
“珺儿在房里留了遗书……没想到,她竟真的……”说着,又痛哭起来。
“大人,小姐即将出阁,她怎会想不开?”
“珺儿向来孝顺懂事,正是如此,才不想耽搁云峰,也不想再拖累我和她娘!”
“大人,张珺小姐临终也是这么说的!”张清安慰他,紧接着,张清又提出一个不情之请,“丞相大人,念在我帮您找到张珺小姐,可否向您打听一件事?”
“大胆!”张侍卫动怒,被拦下。
张相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小乞丐,不知道有何事,“哦?你说~”
“大人可知,京郊西北大营是谁的驻军?”
张丞相诧异,“小小少儿郎,打听这个做甚?”
“不瞒大人,我乃西郊静山清栖村的村民,爹娘被贪腐的官兵以交税之名劫掠戕害!”张清说着,抹起眼泪,“我想知道仇人是谁,我要为爹娘报仇!”
张侍卫闻之,感慨,看向张相。
“竟有此等事!”
张侍卫对张相小声道,“大人,西北步兵营是刘太尉的亲信之地,应该是刘太尉的人干的——”
张相叹了口气,劝慰张清,“小兄弟,我劝你打消报仇之念,以免蚍蜉撼树不成,搭上卿卿性命!”张相感慨武王一党造孽太多。
张清“噗通”跪地,“求大人指条明路,但凡有机会报仇,我绝不放弃!”
“唉~!”张相叹息地摇摇头,“民生艰苦,眼下,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活路吧!”
“我~我无处可去……”
“大人~!”张侍卫念“小兄弟”可怜,有意恳请张相收留,张丞相会意,也有此念。
“既然你无依无靠,那肯不肯到我府上为仆?”
张清见张相仁慈,不愿欺瞒,“不瞒丞相大人,我不是男儿郎,乃一介女子,如若不弃,我愿到您府上为奴为婢,只要有口饭吃,便感激不尽!”
“什么?”张相吃惊,“怪不得你声音细软,不像男子。好吧,那就随我回府吧!”
“多谢大人!”,张清感恩跪拜,见有容身之所,喜极而泣。
张海儒带张清回邺京,一路上,张侍卫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颇多照顾。
“张清,夫人这些天茶饭不思,到了府上,你要把前因后果都说于她,好让她宽慰……”张相在轿中叮嘱张清。
“是,大人,我会好好安慰夫人……”
张清随张海儒来到相府,抬头见门口的匾额上写着“丞相府”三个大金子,气势磅礴,心中惶恐,张相从轿中下来,安抚她,“别怕,放轻松!”
张清念张夫人失女可怜,想着自己将遗言尽诉,或许能宽慰她些,便鼓起勇气迈进府门。
“老爷,您回来了!”,一进院,便见一个活泼伶俐、妆容精致的小丫鬟迎上前,只见她眼圈黑肿,显然这些天全府都陷在焦虑中。
“带这位姑娘先去洗漱,换身干净衣裳!”张相命令小丫鬟。
丫鬟青竹打量着小乞丐,竟看不出是位姑娘,“老爷,她是个姑娘?”
“嗯!”张清老实地答应。
青竹是张珺的贴身丫鬟,对张清的来历很好奇,“你是哪的人,怎会被老爷带进府?”
张清羞涩:“我~”
张相催促青竹,“还不快去!”
“是,老爷!跟我来吧!”青竹收起好奇,拉着张清往一间厢房走。
张清随青竹进了一间耳房,不一会的功夫,青竹便和画梅、金钿两个丫鬟备好一桶洗澡水,画梅、金钿见是个下人,便走到一边袖手旁观,留青竹独自给张清宽衣,张清害羞地拒绝。
“不用,我自己来!”
青竹敞亮地说:“怕什么,都是姑娘家!”
张清只得顺从由她伺候,坐进浴桶后,青竹用湿毛巾为张清擦净脸,看到她的真容后,吓得把巾帕掉到地上,“天哪!是二小姐!”
其他人也都吓了一大跳,惊讶地叫嚷:“二小姐?!真的是二小姐!”
画梅和金钿面面相觑,甚是惊讶。
张相来到前厅,焦虑万分的夫人宋氏正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等待消息,忙上前追问:“老爷,可有珺儿的下落了?”
张相见她整个人面色憔悴,说话气虚,不忍告知张珺死讯讯,“唉……!”唯低头长叹。
宋氏感到不妙,掩面哭问:“难道珺儿她……?”
宋氏知道遗书之事,预感张珺凶多吉少,张相为难,不知该如何将噩耗告诉夫人,只抚着她的手,扶她坐下:“一会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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