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了?”
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直到夏晚生的身影从大雾另一头消失后,渡鸦才发觉对方不是在玩什么心眼,而是真的离开了这片地方。
搞什么鬼?
饶是以渡鸦的性子也没能理解这一幕。
去找帮手了?
不可能,从时间上来说这是不够的。
假装撤退让自己掉以轻心?
也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渡鸦会选择与夏晚生对峙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他拥有干扰战局的能力,可要干扰战局的前提是能在瞬息间加入战场,而如今夏晚生走的距离过于远了,只要自己现在回去帮助斯尔曼,他是不可能赶得回来的,胜利的天平会彻底向他们这边倾斜。
思来想去也得不到答案,渡鸦知道没多少时间能够耽搁,她在权衡之下决定先放任夏晚生离开,回去先解决更为棘手的戈恩斯。
在她将短刀纳入刀鞘时,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预感,她从面具下环顾四周,周围雾气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愈加浓稠了……
“……”
没错,就是‘浓稠’,一般的雾气无论再怎么厚沉,其本质都是大量悬浮在近地面空气中的微小水滴或冰晶组成的气溶胶系统,不会对人的动作产生任何影响。
可渡鸦纳刀时,隐隐感觉到雾气在阻碍她的动作,仿佛碰到了一层薄纱,虽然很轻,轻到几乎不存在,但这种现象本来就不该发生。
雾气里多了什么,渡鸦没办法确定那是什么东西,她只清楚自己现在也得离开这儿了。
呼。
在她动身的那一刹那,墓园西南方向涌来一阵大风,风势很快,雾气几乎是紧贴着她的后背被‘推’了出去,雾山犹如一艘在水面上平移的大船,冷厉的风搅开大雾,将微小的树枝分叉和草根拦腰斩断。
这次渡鸦看清楚了,雾气中的确有什么粘稠的丝状物体飞了出来,它们的颜色和白雾极其接近,像是游动在深海里的微生物一样漂浮在空中,那阵风打乱了雾气的结构,所以它们才暴露出来。
雾气一下就被拍散了,冷风压倒在渡鸦身后,她从这股风中竟然嗅到了淡淡的杀意,气流只是从她身边经过,却在那身紧身衣上拉开了无数道小口,黑衣下是白皙的肌肤,一抹殷红从缝隙里溢出。
“这是什么……?”
渡鸦不是惧怕死亡的人,只是她的身体本能做出了反应。
她缩回身体躲在栎树后面,这股杀意针对的人并不是她,但她仍置身于其中,就像是有一队奔赴前线杀敌的死士从你身边经过,你明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目标,可那股滔天的煞气与明晃晃的兵刃仍会不留情面地侵蚀着你的理智。
风中仿佛藏着千万柄不可视的刀剑,它浩大且迅速地扑打了过来,将树林剐地伤痕累累。
很快,更奇怪的景象出现在渡鸦眼前,那阵被风吹走的雾气又折返了回来,渡鸦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错了还是那就是现实,飞散出去的雾气忽得顿住了,接着像是被‘拖拽’似的反涌了过来。
让她想到被商人拉着的一堆气球。
雾气中摇晃着奶白色的丝线,好像就是它们将大雾又勾拽了过来,数量多到难以统计,恍若一片奶色的海藻群,它们勾上了渡鸦的身子,轻盈地、无声地将她也往回拉扯。
“不对劲!”
渡鸦快速抽刀斩向那些丝线,但此刻的它们却不像刚才那样脆弱地即使是一阵风都能将它们吹断了,渡鸦的刀刃卷上去后碰到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道,白线落在刀身上,滋生出一滩白花花的肉泥,它们如鲜花一般怒放。
同样的变故也发生在树林的各个角落,这里一下子看上去像是什么诡异的原始丛林。
“不能待在这儿了!”
渡鸦丢下短刀向后闪身,几个呼吸间她也从雾气里脱离了出去,几十米的距离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线潮’们以几毫米的差距落后,它们一头撞在雾气边缘那并不存在的‘界限’上便不再追赶,落于雪地后又点出了几朵硕大的肉花,溢出雾气的部分在瞬息间脱水成了褐色的碎片。
好像那儿就是它们能抵达的最远处了。
“是刚才那人的权能吗……?不对,肯定不对。”
渡鸦摇了摇脑袋,快速思考着。
人类应该只能掌握着一种权能,方才那人切碎棺材所用的能力明显和如今的白线不属于一类,这是其他权能造成的现象,可现场哪里又多出来的一个蜕凡者?
“我、斯尔曼、还有那两个人……多出来的一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渡鸦沉思道。
在她和斯尔曼来之前吗?
可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涉足过的痕迹,就算在场有人,他为何会选择这么一个时机动手?
难道说是被刚才的动静吸引过来的蜕凡者?
但这样也说不通,在自己和斯尔曼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做到不被察觉地靠近这片领域,他们能听见戈恩斯的脚步当然也能听见其他人的气息,除非对方是没有心跳和体重的死物。
死物……
等等?
渡鸦的脑海中突然炸开了一道光。
“死物?!”
渡鸦倒吸了一口气,她忽得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墓地,墓穴中到处都是死物!
自己没能听到第五个人的心跳与呼吸不是说明对方的藏身手段有多么高明,而是他本就不具有这些活人的特征!
那是一具具有超凡力量的尸体!
渡鸦会想到这点是因为眼前就有一个完美符合各项条件的目标存在!
“是茨诺尼亚教授。”
夏晚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渡鸦冷不丁地一激,下意识回首刺出一刀,可在她转头的那一刹那,看见的只有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如潮水般将她吞没,她什么都看不见,无论是天空也好还是大雪也好,一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好像她一瞬间就被传送到了一片虚无里,当渡鸦抬起手时,眼前依然是深邃的暗色。
什么都没有,但她还能听得见声音,这足以证明她不是被‘封闭’了,而是被什么东西剥夺了视觉。
渡鸦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作为习惯在黑夜里行动的杀手来说,视觉已经不是她锁定敌人的唯一方式了,她闭上双眼用耳朵去捕捉夏晚生的方位,冷风贴着她耳边的面具擦过,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正好还有些时间,我陪你聊聊吧。”
夏晚生找了个废弃的长椅坐下来,将霰弹枪轻轻放在手边。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坐下来,前提是你不介意着凉的话,不用费劲想着顺着声音找到我,我干扰了你身边的气流和光线,你就和箱子里的蚂蚁没什么两样,现在杀你只是动动手的事……但我也可以不这么做,我只想和你交换几条信息。”
“你想要什么?”
渡鸦挪动了几厘米,摸到一块墓碑旁站稳身子……她对这个墓碑有印象,墓碑的左上角缺了一个倒三角形的小口,路灯在它的不远处,这说明自己的确是还在玛利亚墓园没错。
“首先说说你们的雇主吧,能请的起两个蜕凡者,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异界人士,那位雇主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对吧?”
“说出来能换条命?”
“可以换点其他的东西,我知道做这行的人一般都不怕死,但也没人想平白无故地死,因此我有一个提议。”
夏晚生说:“我们来赌命吧。”
“赌命?”
渡鸦有些意外,她不明白对方怎么在占据上风的情况下突然用这种方式又将两人拉回到了对等的位置上,然而眼下她还缺少一个翻盘的时机,于是决定先顺着夏晚生的话说。
“你想怎么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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