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交谈下来,姜坦心中有了数。
徐家沟有人居住可以追溯到矿场成立之前,多为山民世居,人口至少有二三百户,只是居住过于分散。
而且徐家沟地贫,年年交不起粮税,税赋都摊在王庄和扈家庄头上,所以人口虚报的厉害。
矿衙无从措手,乡里不管不顾,山民又彪悍,闹过几次事,有一次甚至打进了王庄,矿兵营出面镇压,死了好几个人。
综上来看上渠沟没有人把徐家沟当成一个庄子,徐家沟只在矿衙的图册上,只是乡里征税的负担,甚至一条沟姓徐也只有寥寥几家。
虚设的庄子,不管事的保正,对乡里来说是包袱,对姜坦而言是个机会。
“老兄,有没有想过搬出徐家沟?”
姜坦第一念头是修路,但很快就放弃了,徐家沟山路崎岖,远离大寨,且居住地零散,修路改观不大,又耗人耗财,不如直接迁走。
“某知道你在想什么,呵!搬走?搬去哪儿?重新建房要不要钱?以后税收要不要交?每人能分几亩地?徐家沟的房和地怎么办?人家祖祖辈辈经营了这么多年你一句话就能让别人扔了?你能保证出去以后山民会过得更好?折腾一大圈要是不如徐家沟怎么办?山里人可不懂你们的规矩,气急了是要杀人的。某劝你还是早点走吧,天晚了出山都难。”
徐田听过这种话已经不止一次了,到最后决策者往往思量再三然后放弃,徐家沟的现状想要改变需要矿道衙花大力气,人家凭什么这么做?与其这般折腾,还不如多捞些银子。
“老兄话不能这么说,不思变,徐家沟就会一直这么穷下去,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某身为户长,衙门公吏,为民做事难道还有错了?”
姜坦可没想过虎躯一震,人人纳拜,同样也不否认自己心中存私,带有强烈的目的性,但迁民总体方向是好的,有益于徐家沟的子孙后代。
“说大话的某见多了,你年轻,想当然是你的事,别想拉着某为你做事。”徐田软硬不吃,一副泼皮态度。
“一日十钱,雇你几日如何?”
姜坦转变了思维,和这山野刁民讲仁义道德,责任良心如同对牛弹琴,倒不如上点实际的。
徐田双目一亮:“一日二十钱,只要不提搬家,某就听你的。”
“成交。”
姜坦从一吊钱中解下二十枚放在石板上,早知道这么容易自己还废什么口舌:“带某去徐家沟的耆老家中。”
耆老,一般指村中德高望重之人,属村民推崇,官方指定的保正协理,往往他们的话语权比保正更大,村民也更愿意相信耆老。
“没有,徐家沟的老头大多数过不了冬。”徐田说的很认真。
“呃,那徐家沟山民们最相信的是谁?”
“杜大夫,谁家头疼脑热都找他,他人很好,还负责教导山民的子弟。”徐田对杜大夫很敬重,同样来源于父亲临终前的告诫: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杜大夫。
“好,带某去找他。”
杜大夫的家不一般,或者说有些清雅。
竹林丛中,三五竹舍,篱笆小院内有木架数排,放置各类药草,竹亭下七八稚童坐的整齐,朗声颂读圣贤文章。
“你们找谁?”迎门是位女子,身着浅蓝对襟襦裙,头戴竹花簪,二十年纪,容貌皎皎,目泛清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
“杜夫人,这位是乡里的户长,来找杜大夫。”徐田与妇人说话时话气带着讨好,甚至有些畏惧。
杜夫人?
姜坦还是有些年轻没见过世面了,听徐田的描述杜大夫少说五十岁以上,不曾想夫人如此年轻貌美,也是个玩的花的主。
“稍等。”
女子颔首,转身入了竹堂,留给众人一个婀娜背影。
“杜大夫老当益壮啊!”王虎一开口明显带了一股酸味,老棺材瓤子娶少妻,就不怕死在肚皮上。
“这算什么,她当时逃难来徐家沟时才十五六,杜老倌都玩了几年了,不过你们待会儿说话可要小心了,这小娘们会点拳脚功夫,一般人拿她不得。”徐田声音压的很低,生怕堂内人听见。
“逃难?”姜坦的关注点和二人不同。
“上乾州来的,她们那边前两年闹匪闹的凶,不少人逃到了北丰,在徐家沟落户就有四五个。”
这就是徐家沟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隐匿户口少交税,只要这些人不在外露面,能在徐家沟安稳过一辈子。
片刻后,一位身着青衫,头戴纶巾的老者现身。
“老朽不知户长前来,有失远迎。”
杜如松,字立岩,沁县人氏,早年读书,立志科举,屡试不第,后自学杂文,转投医道,移居徐家沟近三十年,今已过耳顺,一副鹤发童颜之态,步履轻盈宛如壮年。
“杜大夫丹心妙手,福泽乡里,今日某特来拜会,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姜坦回了一礼,二人同步入了竹堂,杜如松也是个谨慎人,不辱姜坦年轻,招待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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