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军食指有节奏地敲打在桌面上。
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不时的沉吟两声。
好一会儿才说。
“秦国大军之中,听说这次做主将的是一个叫李策的年轻人,未曾谋面,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厉害的传闻,至于那个白氏子弟倒是有些棘手,至于剩下的什么大将、世家之流,空有些盛名,也就是仗着家族的势力,不足为惧。”
洛军说着又连咳了好几声,回忆着那次雨战中,突围、殿后时和秦国众将交手的场景。
这几日,鲍伯宏几乎将来犯之敌的情报尽数打探清楚,洛军也都一一对上了名字。
他这话可以说是极为狂妄了,自己一身累累伤痕,别说现在只是说的久了便咳不说,就是山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潮都叫人头皮发麻。
可是桑田巫并没有反驳他什么,就是这般有些许狂妄的年轻人,在面对无论是数量还是实力都远超自己数倍的敌人,悍然亮剑。
在秦军眼皮子底下,先杀后斩杀对方两名副将,白氏出身的大将更是险些被一同带走。
这其中固然有秦军将领轻敌自负、天时地利的缘故。可毫无疑问,在那场夜雨血战之中,洛军便当得起“将军”二字,即便是拿个头功也不为过。
百越之地自古偏隅一方,南越虽强,但也只是能在百越之地呈些雄威,别说是秦,就是被秦所灭的六国,随便挑出一个来都不是南越能与之比较的。
伐百越,在秦人眼中就是一块喷香诱人的肥肉,而且还是最后一块,打下百越之后,便是天下一统,再无仗可打,军爵可拿。
即便是有,也是去北上讨伐匈奴。
匈奴,何其难?哪里有百越来得容易?
故此番秦军之中不止一个世家豪门,例如那个叫白子晋的白氏子弟,身手了得。还有一个冯氏子弟,手中的兵器更是锋利无比,如果再碰上……
洛军皱眉看着桑田巫问道:“秦军之中,有没有比白子晋还强一些的?”
桑田巫盯着洛军看了一会。
“你身边那个叫宓娘的,豢养的灵鸟将秦军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自己却不去说,叫我去讲,搞得鲍伯宏接连几日强拉着我去前线督战,好生无理!”
“宓娘一介女子,能在军中出入已属不易,更别说去跟护军都尉商讨军事。师兄不同,手段超然不说,我听闻师兄这几日督战,指挥有方,一丝差错都没有犯过,更担监军一职,全军上下……”
“好了,好了,少糊弄我!”
桑田巫急忙摆手,盯着洛军看了一会儿。
“有一个,秦军之中有个邗越的方士,虽说龙虎气不怎么强,但是各种神鬼莫测的手段不少,乌腾一行人估计就是碰上了他,届时再跟他对上少不了麻烦。”
“有没有法子助我杀了他,至少帮我缠住他片刻。”
洛军毫不犹豫。
“嗯~好~!”
桑田巫点点头,饶有兴趣的问道:“这场仗跟先前的几场都不同,说句难听的,跟送死没什么区别,你就这点要求?”
洛军苍白的脸上咧出一抹笑容,眼神中有几分真诚露出。
“难不成,你还真有法子遣出万千天雷亟了山下层层围着的秦军不成?”
“你当我是什么啊?”
刚刚举起温水的桑田巫突然呛了一下,讪然失笑,“不过,想法子带几个人绕开秦军的包围,平安冲出去的能力还是有的。”
洛军轻轻摇了摇头,眼珠挑着看向桑田巫,耸了耸肩膀。
“虽不知公主万金之躯为何要拜你为师,更甚一同来这前线大营之中,但是你若是有离开的想法,我可以给你行个方便。”
桑田巫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复什么。
“那就这么说定了。”
洛军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门口,正要撩起营帐。
“为什么不走?早些时候我便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你领命灭杀妖鬼之时更是去意已决,为何还要主动折回来淌这趟浑水,真以为能磕得过数十万能征善战的秦军?”
洛军停了停脚步。
只是稍微停留了片刻,没有回答,径直走出营帐。
炽热的阳光照射下来,洛军不由地眯起眼睛,感觉身上传来的温暖,心头微颤。
他这半辈子多数在漂泊中度过,直到入了入了莲花地警局,结识洪哥后算是稳定下来。
这辈子没什么朋友,经历过莲花地丢了一条命后,更知人心难测,信任二字实现不能轻言。
但是在这里,却有千百人把命交到自己手上,明知死局,也愿意拔剑随我冲,虽不相识,但却信任,发自内心的叫一句“将军大人。”
不知是不是骄阳灼热的关系,洛军刚出营帐便红了眼眶,跟自己随军殿后,但是被奔腾的万马踏成肉泥的车湖样貌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跟着便是那万千唤自己为“裨将军”的征北军袍泽兄弟。
……
“燕将军,护军大人想见你。”
洛军没在营地中调息多久,传令兵一路小跑赶至身前。
鲍伯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事实上,自从被秦军包围以后,都一直没怎么休息过。
但双目之中却依旧明亮,接连的噩耗还有疲惫没有在这个年轻的统帅身上留下痕迹。
听闻燕无修醒来的消息,鲍伯宏心中也是一喜,接连的几场战役,他对燕无修的认同感一再拔高,夜雨一战后,他甚至觉得真的可以再次将一整支大军的指挥权交予其手中了。
洛军撩开帘子迈步进去。
鲍伯宏听到动静抬起眉头,一抹诧异的神色从眼底里闪过。
眼前这男人分明伤的极重,敞开的衣领处尽是白色的布带,身上透着浓浓的药味。
面皮煞白,干枯的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是走到帅营之中,便已经轻喘起来,却没有一丝一毫颓废的气息显露出来。
好似一柄经历过滔天杀戮、染上无尽杀意的战剑被收进一柄残破的剑鞘当中,给人一种浓烈的怪异感。
震敌之将,鲍伯宏脑海中莫名冒出这四个字。
“身子如何了?”
“还好,不知护军大人有何吩咐?”,洛军只是简单拱了拱手,随后出言问道。
眼下这个关头,鲍伯宏特意遣人叫自己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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