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肖瑶深知一味自责焦虑于事无补，调整好情绪一边用自动贩卖机的冰镇饮料在双目上做冷敷处理，一边和徐恒确认肖父失踪前后发生的事情，具体细节徐恒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次俩人约会时肖瑶提过一句三月底肖父去江市祥宇有限公司谈一个项目，四月三号就和肖瑶失去联系，在江市人间蒸发，报警处理后警察根据肖父对接人员和飞机票酒店入住等信息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信息，警方承诺有消息第一时间联系肖瑶，但至今仍无半点音讯，也正是因为肖父的失踪才诱发了肖瑶的躁郁症。

没有消息也许并不一定就是坏事，最起码还能保持对方仍在人世的希望，肖瑶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确定自己脸上没有哭过的异样后，探视时间也到了，广播里护士催促探视人员将病人带回病区，走到铁门外，徐恒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紧紧握住肖瑶手“瑶瑶，你且安心，等会我就去找雷医生商量让你今尽早出院，争取下周等有了准信我会让雷医生通知你，你别胡思乱想，万事有我，我陪你一起找伯父好吗？”肖瑶低垂双眸，如果是失忆前的她可能会依偎在他的怀里把他视作救命稻草，但是理智告诉她，现阶段他们只是陌生人，把一切压力都放在对方身上不道德，抽了抽鼻子，肖瑶抬眸凝视徐恒，“你先帮我尽快办理出院，至于找我爸，我自己来就可以，那是一个非常耗时耗力的事情，你有你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我现在想不起来你是谁，也许我们曾经非常相爱，但是现在你与我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我不想因为我没有的记忆去道德绑架你让你为我付出太多，这份爱太沉重，我难以接受，像是一个卑鄙的小人，对不起。”说罢不等徐恒回复肖瑶转身径直踏进为精神病人打造的精致牢笼里。

万幸徐恒效率很高，第二天医生例行询问时雷医生通知她做完出院心境测试题目合格后下周一就能办理出院，已经通知徐恒届时来接她，办理各项手续。肖瑶长舒一口气，无论如何好歹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测试室里肖瑶在电脑上答题，题目并不难，都是主观感情认知题，肖瑶每一题都按着道德及情绪最优答案选择，医生笑眯眯恭喜她通过测试，可以提前和病友道别了。肖瑶如蒙大赦逃离测试室，忙找到李奶奶分享这个好消息，因为不确定小贝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入梦，肖瑶再一次确认了李奶奶前夫家住址顺带询问其他家人情况，得知离婚后其父母相继离世，没有兄弟姐妹，只剩她孤零零一人，所以常年躲在精神病院里，以前对规劝她出院的病友说“这是我精神的伊甸园，这里没有烦恼。”这个可怜的老人何尝不是在逃避现实呢，可如今小贝的出现，让一位母亲燃起生活的希望，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想拯救自己的孩子，“我也想和我的主治医师提出院，等我出院那天，你来接我好吗？我想亲自帮帮我可怜的女儿。”老人一扫平日的疲态，因为心里有了寄托，气色都红润几分，依稀看出几分年轻时的美貌。

有人说时间长短要看你站在厕所门外还是门内，被关在医院的日子格外漫长，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周末两天肖瑶和交好的病友挨个道别，和认知里精神病人恐怖、怪异、可怕的刻板印象不同，很多病人风趣友善，不乏高学历高收入者，或爱人背叛或亲人离世或事业受挫而精神崩溃罹患各种精神疾病。听她们分享着自己的故事，肖瑶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很多事情当下觉得天塌了，往往过几年回头看也不过尔尔，有一个稳定的精神内核比富足的生活更重要，人活一世短短数十年，要尽可能的好好爱自己才是正经事，爱情如果没有可以不谈，没有惺惺相惜的朋友就做阿宅，没钱就去赚，赚不到就躺平，总之一定要善待自己，肉体的伤痛可以痊愈，精神上的苦难很难被疗愈，万般皆苦唯有自救。

熬过了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和自由活动时间的周末，周一一大早，肖瑶住院期间第一次认真的站在洗漱台前仔细整理额角碎发，从护士处借了凡士林仔细按摩自己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力图以最好状态出院，值班护士打趣道“瑶瑶你已经很美了，再这么捯饬让我们怎么活啊。”另一个护士戏谑“不捯饬怎么行，你是没看到她男朋友，巨帅，一般的爱豆都比不上的身高和颜值，要是我我也好好打扮自己。”“得了吧，咱们这身高就差了肖瑶一大截再打扮也找不到那么好看的弟弟，诶，瑶瑶你是从哪儿认识你男朋友的啊，说给姐姐们听听。”肖瑶不是很想讨论徐恒的话题，只一味的插科打诨。

嘻嘻哈哈中护士站传来电话铃声，护士接起电话是住院部通知病人肖瑶家属已办理完出院手续，可以收拾个人物品出院。肖瑶闻言大喜，回到自己病房收拾自己私人物品，平常女人们护肤品化妆品瓶瓶罐罐一大堆，耳环项链发卡又是一大堆，一个女人旅游行李要比唐僧师徒四人取经都要多，但在精神病院玻璃陶瓷金属材质不许进病区，甚至吃饭都不准用筷子，据说十几年前有病人藏起勺子日复一日在水泥地面磨勺子边缘做锐器自杀，万幸被及时发现救了回来，自此勺子也是专人清点，少一支都会反复搜身就怕有漏网之鱼，面膜发膜等非必需品也不准带，肖瑶的床头柜里只可怜巴巴地放着一瓶某迪三合一洗发护法沐浴露和一个蓝色条纹毛巾，风格很直男，虽然前几天用着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今天看了一眼还是有点儿心塞，肖瑶轻蹙眉头有点儿同情恢复理智前的自己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虽然不太喜欢，秉着不浪费的原则肖瑶还是把它们捡进护士提供的无纺布袋里，带回去做洗手液也好，收拾好“行李”病区门铃也响了。

摁门铃的人是徐恒，他按通知带来了一件常服，是一条很有质感的白色连衣裙，接过护士转交的裙子肖瑶回病房换了衣服，裙子很合体，显得身姿格外轻盈，整个人美得像是一朵随风而动的无暇白莲，又获得了一堆称赞，来到病区门口徐恒已在门外等待良久，却没有一丝不耐烦，肖瑶不出意外的从徐恒眼中看到一丝惊艳，他向肖瑶伸出手“瑶瑶，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走出病房楼肖瑶长吸一口气，感觉风里都是自由的味道，一切平常看着很普通的场景都变得鲜活起来，虽然父亲失踪的阴霾仍在，但是这一瞬间她是开心鲜活的。

因为自由，肖瑶人生第一次感觉能自由沐浴在阳光下是一件很棒很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