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有三把剑,李庄也有三个人。

一树李花飞浅雨,飒沓白衣入流星。

恶事多磨剑锋处,不堕侠字千古名。

李庄的大门永远是敞开的,但是那一对金红色的对联如同门神一般镇在两旁,路过的流氓恶霸就是多看一眼都觉得胸闷气短,近乎窒息。

李庄一门三剑客,两个是盖世剑侠,一位还在院中苦练着剑法。

“啪。”

李花摁下一子,对面坐着的李树却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从哪学来的下棋法?哪有五个子连成一线就赢了的说法,有失风雅,不玩。”李树气的将手中的棋子甩在了棋盘上,每次跟他这个儿子下棋,李树就气的不行。

“爹,别走,再战两盘。”李花一笑,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拈了起来放回去。

“不战,近日有约,又有魔头要约我生死擂,这周我要去华山一趟。”李树转过头来,他虽然已经是胡子拉碴的年纪,但从未迷失过自己的本心,忘记他该做的事情。

“爹,你都这把年纪了。”李花将棋盘啪的一声给合上,他看向自己的父亲,不由劝道。

“年龄从来不是偷懒的借口,臭小子,好好地给我教小雨练剑,要是我回来看见你在庭院里睡觉,我就要将你的屁股打开花!”李树吹胡子瞪眼睛,这混账小子当了父亲就开始越发懒散了起来,真是个不上进的货!

“好吧...保重。”李花略微有些担忧地看了他的父亲一眼,这个倔强的老头直到现在也只把自己当成中年人而已,但是李花却深知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就连曾经密不透风的剑法之中也暴露出许多破绽来。

“保重,惩奸除恶,什么时候都不会晚,我走了!”李树昂着头,斑白的头发在李花的眼睛里越发的苍白,但这就是他们的使命。

“对了,你可不要偷偷跟在你老爹的身后,不然小雨看你不在又学你一样偷偷溜出去玩的话,等我回来可要拿剑好好地削你!”李树临走前还不忘狠狠交代了一句。

“是是是,老人家总是这么操心,可是西街的张大叔和北街的王秀才都说过,溺爱是不好的行为,只是我那老头却偏心的很。”李花高声回喊道。

“你懂个屁!”李树的声音越来越远,以他的轻功和脚程,不需要两天的时间就能到华山去。

“屁我还真的不懂,不过放屁我倒还是会一点点的。”李花无奈地笑着说道,他坐了下来,将腋窝下挟着的棋盘重新摊开放在了石桌上。

“过来,那个谁,跟我下一盘五子棋。”李花喊了一声,一个穿着麻布青衣的青年便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自从那日你突然被雷劈了之后倒在我李庄的门前,似乎脑子就有点不正常了,嘴里还经常神神叨叨地说着劳什子‘系啊统的’什么我听不懂的话,不过没关系,我李花就喜欢你这种莫名其妙的人,来,坐吧。”李花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棋盘的边缘上。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李花望着对面坐着的有些拘谨的青年,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青年只是沉默地落下一子,李花这人不按套路下棋,偏偏要在极边缘的地方落子,少了一个能连接的方位,这五子棋下的也忒没意思。

“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猫咪,李庄曾经也有,只不过后来被隔壁家发情的母猫给勾引去了,现在不怎么回来看我这个主人。”李花跟上一子,将黑棋给夹在了中间。

“这五子棋还是你教我的,你要是输给我的话....那只能说明我真是个聪明人,不是么?”李花耸了耸肩,下围棋这种老头子最喜欢的事情他学不来,但是这种简单又有趣的棋子游戏,却能勾起他的兴趣。

“啪。”青年落子,依然沉默。

“我其实蛮讨厌自己的名字的,李花李花,听起来像个女人。”李花落子,他完全就是在瞎几把下。

“而且,似乎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诗人能将李花写的清清白白,总是要拿去跟那些梅啊、杏啊、桃啊什么的比一比,似乎不比一下就显不出他们的清白和孤傲出来,比我都能装。”李花继续抱怨着,不过他钻研的角度有些深奥。

“吹牛的话少说,门口那对对联还是我写的,要是我当初拿起了笔杆子,现在说不定是个状元郎什么滴了,但是..昂,就像屠夫的孩子依然是屠夫一般,我那老头子自认为是一名顶天立地的侠客,所以我也只好吊在他后面随便应付一下,你说这老头烦不烦。”李花仍是随便落子,如果他再这么随心所欲不免就要输掉这一盘,毕竟五子棋没有围棋那样的变数,简单虽有简单的微妙,但无论什么棋子游戏,走错一步,大败亏输都是好的结果。

“啪!”青年排出一子,五子连星。

“我输了。”李花哗啦一下将棋子推掉,他不满地端起一直放在棋盘边上的茶碗深深喝了一大口,李庄的人不喝酒,一般喝茶,苦涩的味道往往能激起人内心中的郁闷,但李花不在乎这一点郁闷,他经常想让自己变得郁闷一点,最好变成一只呆若木鸡中的木鸡,这样就省去了许多烦恼。

“但是下棋不是生死擂,输一盘赢一盘似乎都是理所当然,不过既然输了,那就添一点彩头。”李花从怀中摸索着拿出了一把小小的只有一根食指那么长的小剑饰品出来,放到了青年的手中。

“收好它,然后带着后院的小雨赶紧跑。”

李花抓住了青年的手掌,将他的五指轻轻地合上,在青年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他背着手,脸上带着一贯懒散又略带轻佻的笑声优哉游哉地走到了院子中去。

“初春三月,李花开的正旺,但不幸,今天也许是一个沉痛的日子。”李花的眼神中略微带着点沉默的忧郁,这两个词语揉在一起应当就成了沉郁,但这是形容人的气质的,要是拿来做眼神的话,有点难以想象。

“对你来说,当然是一个沉痛的日子,如果你今天死不掉的话,那之后每一年的今天,你都可以去扫墓了。”

嗤笑声从墙头传来,李花望着院子里的一树李花,春寒料峭,点点细雨落在李花瓣上,不美,但是白。

“扫你的墓吗?我还真懒得去,那顺手就给你埋这儿算了吧,这样多好,每天就都能给你扫墓了。”李花笑了笑,他仰起头看向那单脚立起站在墙头的阴沉长发男人,这家伙他认识,不仅认识,以前还打过好几次,不过是单方面的吊打。

“李花,休要得意,哼,用不了多久,你家里天天到处惹事的老头就会命丧九泉之下了,当然,很快你也会去陪他的。”西门假发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虽然他长得还算不错,但为人一向不怎么样,就算是在魔道里,一般的魔道高手也看不起他这样的卑鄙小人。

“用不着我去陪,我和那老头都巴不得让对方赶紧滚,这样子还能多清闲一会。”李花轻轻地摘下一朵李花,顺手往西门假发的脸上一弹,噗嗤一声,一道血痕便从西门假发的脸颊上冒出,鲜血激射而出,将墙头之下的几朵李花染得有些红了。

“你,你,卑鄙小人!竟敢偷袭我!”西门假发惨嚎一声,他差点就从墙头上宰栽了下去,但是幸好假发轻功不错,在栽下墙头的边缘摇摇晃晃试探了许久,他终于还是站稳了。

“我是卑鄙小人,你是卑鄙大人,所以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啊!难道孩子不应该被原谅么?哈哈哈哈!”李花哈哈一笑,又是一朵李花瓣被掷出,西门假发狂吼一声,他可不敢接这柔软无骨的花瓣,一个不好就被切开了喉咙曝尸李庄,人生还长着呢。

“阿弥陀佛,李施主好雅兴,这李剑庄的李花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是个清修之地,只是如今被邪魔外道给占了。”

“哎,素闻李剑庄侠名远扬,没想到却在背地里做着这样肮脏的勾当,真是有辱我正道威名!”

李花转过身去,他看着前面三人道貌岸然的样子,忍不住想扣下鼻孔。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他的鼻孔还是挺高傲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入鼻孔的法眼。

“哦,上来就给我扣一顶大帽子,但我这人向来不戴帽子,如果你们喜欢的话,我倒是可以每人送一顶绿的给你们。”李花嘻嘻哈哈一笑,他摊开了双手,像是拥抱一般向着那三人快步走去。

不过很有默契的,这三个心中有鬼的人立刻齐齐向后退了两步。

“大师,道长,这么生分干什么,我记得五年前你们还好嘻嘻地到我这给我老爹庆生呢,礼物也送的蛮重的,这不,今日又来送礼了,不过把自己的人头当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一点,在下..有些不敢收啊。”李花停下了脚步,这三人他也认识,但只是还算熟。

“阿弥陀佛,施主何出此言,贫僧可未曾与你李剑庄有过任何交集,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惩奸除恶。”心善大师就跟小说中的和尚一般圆滑、装模作样,满嘴的假仁假义,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拉出来估计能绕李庄三圈。

“我李庄从上到下也就四个人,两个大侠,两个少年,从哪里飞来的奸,又是从哪里蹦出的恶?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要把你的嘴割下来让隔壁住着的那个医生缝到你的屁股上面去,以后你就可以用屁股说话了,心善大师,毕竟放屁是你们秃驴最擅长的活计,让我帮忙当然没有问题。”李花笑了笑,他骂人的本领可是高明的很。

“阿弥陀佛!口出狂言,施主真是作孽啊!”心善大师眼皮跳了一下,但是风度,做高僧要的就是风度,如果跟这种只会逞口舌之利的人一般见识,那就没了风度,没了风度就没了香火,没了香火那谁特么还做和尚?

“呔,休要多言,李花,听闻李剑庄中窝藏了三百年前魔道之主王之霸的功法《天上地下我是老大为所欲为神功》,不知你可承认?!”追风道长花里胡哨地舞了一个剑花,他一声怒喝如同惊雷,如若对面站着的是普通人,没准耳膜都要被他给震破。

“吼什么吼,难道你的师傅从小没有教会你,跟前辈说话要礼貌么?再说了,这种名字像是狗肚子里拉出来的屎一样的功法...”李花微微低头,再抬起头来已经是无比冰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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