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州东面二百里的地方,有一个客栈,依山傍水,树林环绕,前面是酒肆,后面客房。这里是辽阳省与中书省交界的地方,来往客商很多,因为兴隆,所以价格也不菲,能在此住宿的大多是过往的商旅和官员。店主是赵兴、赵盛两兄弟,他们在三年前承接了没子嗣的叔父遗产,举家来此,骤然发迹,总算告别了落魄的过去。 少华一行人马行至此,天还尚早,夕阳洒下的余晖,映着青山绿水,使这些江南子弟,感到特别亲切,一路向着中原,越走越温暖。从寒霜骤降的辽南,走到此,一路上皆是阴霾,又兼着风餐露宿,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少华毕竟是年轻心性,见大家留恋此地,一时兴发,便下令提前休息,他下了马,把张良他们叫过来,说道:“接连走了近十天,都很辛苦,今天我们就在这客栈里住一夜,美美的睡一觉,补补精神。” 听到这儿,大伙儿欢天喜地,即刻下马围了过来。少华让王元贵带人先去客栈订饭,又嘱咐士兵道:“这里人多又杂,大家留点神,兵器要随身带。” 王元贵去了不久,便带赵兴过来了,这个赵兴二十五六岁,瘦巴巴的,可一双眼睛倒挺大,滴溜溜的透着八面玲珑的神气儿,他一过来,便摆出一副可掬的笑脸道:“军爷辛苦了,你们这是打哪儿来,看这行头,是从辽阳过来的吧?” 张良看他油头滑脑的劲儿,心里厌恶,说道:“你问这干嘛,拿钱吃饭,住店给银子,哪这么多话。” 这人还是一副笑脸道:“啊,军爷别生气,前几天也有几个军爷来着,说是打辽阳那儿来的,吃了败仗,还把住店的客商抢了。” 大家一愣,眼睛一齐盯向他,说道:“胡说!” 少华摆手,制止大家再说,并对赵兴说道:“放心,我们不是一起的,没人抢你,去安排吧。\' 赵兴看着少华讲话,愣愣的盯着他,像没听懂,这时,赵盛跑过来道:“别生气,军爷,就好,就好,你们人多,我们备有大房子的,能睡二十多人,后面还能放车和马。” 王元贵说道:“就要两间大的,一间小的。” 一旁的少华说道:“就两间大的吧,我们挤挤。”说完凑到王元贵耳边说道:“省点吧” 王元贵笑笑道:“行,就这样了,先去把马喂了,然后我们就在外面吃,不进去挤了,摆点桌凳来。” 赵盛应着,也不住的盯着少华看,曹进一旁见了道:“你老看他干嘛?” 赵盛吓了一跳,支吾着说道:“我们是---”赵兴忙接过来说道:“我们是看这位小军爷长的俊,细皮嫩肉的,嗨嗨,像个姑娘。” 少华闹了个大红脸,这些肉麻的话让他差点呕出来,仗打了半年,哪来的细皮嫩肉。赵兴这番夸张的话并没引起众人的注意。 这顿饭吃的舒坦,半年多来,这帮人经历了生死,几起几落,才来到这里,从心里踏实多了。 吃过饭,少华把几个将军叫来,说道:“你们今天听他俩说那个败兵抢客商的事,怎么想?” 几个人沉思着,一时没出声,少华又问道:“会是咱的人吗?” 张良说道:“不可能是,咱都是江浙带过来的老军了,,一向军纪严明,从没这种事。” 王元贵也说道:“是啊,我们突围前,元帅有令,冲出后都到鹤野集结,我们住了这么多天,又没有追兵堵截,为什么不过来。” 曹进不以为然,说道:“有可能是迷路了,没吃没喝的,能不抢吗。” 张良眼睛瞪着他道:“要换成你,真当强盗了。” “我又没说我,瞪我干什么。” 王元贵说道:“行了,别吵,说正事,我还想是不是有人假借皇甫军的名抢东西。” 少华道:“这更可恶,败坏我们名声,本来就有兵败之责,更是错上加错。” 张良望着少华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没想好,你们还记得出兵时京城给补充的那些人吗,虽然主将率先战死,可剩下的士兵都编到我们下面了,每次与高丽交手,虽有胜有败,但他们反映之快,总是出乎意料,尤其那次偷营,我觉的是有人告密。” 听少华这样讲,曹进也道:“是啊,那次行动我们速度很快,可敌人还是设了埋伏。” 张良说道:“你是说有随军的奸细?那些人是刘捷义子的属下。” 少华说道:“没证据,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窗外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有人在轻轻敲门道:“军爷,请开一下门。” 曹进站起来把门打开,是客栈的女主人走进来,施了一礼问道:“你们谁是皇甫少华将军?”说完眼睛便放到了少华的脸上,没等他回答,又说道:“像,是像,您就是少华小主子了。” 少华一头雾水,说道:“我与你并不相识,你怎会认得我?”他仔细打量她,一身蓝布素裙,乌发用一块青色布巾扎裹,虽不是绝色,可也清秀可人,不过确实不认得。 那妇人道:“我叫鲍云仙,是皇甫府里尹夫人的婢女,老爷和夫人曾有恩与我,替我赎身,出嫁时还赠了许多嫁妆银两。也难怪您不认得,我是老爷夫人在京时进的府,那时您在临安。” 少华看看曹进,听曹进回道:“好像听吕忠说过这件事,她是让她嫂子卖为□□,被夫人拦下的。”少华这才相信。 鲍云仙跪下,给少华叩头,并说道:“皇甫一家对奴婢有救命之恩,,理当报答,今天若不是事情紧急,断不会认得如此仓促。” 少华忙把她扶起道:“少华不敢受此大礼,请妇人起来说话。” 鲍云仙说道:“少主不知,有人上奏当今皇上,说皇甫老爷被俘投敌,犯下重罪,说您是钦犯,如今朝廷发了榜文,贴了画像,悬赏捉拿您,抓住立即押解上京。只因奴家的夫主刚才密谋报官,我才慌忙赶来,请少主速速逃走吧。” 少华听了,如雷轰顶,不知是何人竟如此陷害我家。屋里的人立时激愤起来,纷纷道:“是谁这么混蛋,元帅领兵以来杀敌无数,护国护民,怎会做这等事,我们几万人浴血对阵,命都扔那儿了,岂容小人在后面嚼舌根。”七嘴八舌,恨不得把这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鲍云仙急的流泪摧道:“你们快逃吧,他已经去报信了,迟了就怕来不及了。” 少华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命令曹进去叫另一屋里的人,其余人立刻去后院牵马套车,不出一会儿,他们便出了客栈的大门,少华回身向鲍云仙施礼谢过,鲍云仙回礼道:“少主不用谢,奴婢也是报恩,只求日后见了我那夫主,饶他一命,恕他是一时贪财才起了不义之心。” “妇人放心,我们走后,恐连累你,就说是我们发觉了,连夜逃走,伙计们阻拦不住,均被打伤。”说完少华用剑砍落了门口的匾牌,鲍云仙会意,进屋掀倒几张桌子。 少华放心的笑笑,和那妇人告别。 一行人向前走了不远,少华便停住了,对身边的人说道:“我们人多,太显眼,又不摸情况,得另想办法。” 王元贵等人也说。最好是先隐蔽起来,等天亮到前面打探情况,然后再做打算。 少华点点头,环视四周,见后面的山上黑漆漆的,不知有没有路,便叫人查,不一刻,便回来说,有一条路,不宽,却是石头铺成。少华有了主意,命人把车上的东西驮上马背,让曹进带人把车赶到前面的大道上,再把车推到灌木丛下的沟里,掩盖好。其余人跟他上山,山路窄,他们依次拾阶而上,他特别嘱咐人和马不能踩到路旁的土,落下痕迹,因此走的很慢,所幸不陡,马走的也不费力,月光下,静静地,只有马蹄落地时的清脆声音。走完石阶,是一处坍塌的庙宇,只剩下瓦砾和不大的一片空地,再往前,就有一条和来时一样的路,通到山下,背后是山崖,十分陡峭,前面还有一条土坡,虽然略陡点,紧急时顺坡滚落,还是可以逃生。且易下不易上,他见此处不易被围攻,又离山下近,就命扎营帐过夜。除轮流站岗的士兵,一律抓紧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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