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佩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小病,也随着春风散去,只是整个人都慵懒起来,一沾了卧榻就不想起身。
这日清晨萧绎出了门,昭佩看着窗外春光,勉强撑着酥软的骨头起身,“承香,承香。”
“诶,王妃,奴这就来。”承香答应着小跑进门,手里还端着铜盆。先将铜盆放在架上,才赶紧转身来扶昭佩,“王妃这是怎么了?病好之后就总没力气,奴看啊,改日还得再请医师来瞧瞧。”
昭佩接过擦脸的软巾,湿润而微凉的感觉让她清醒了几分,迷离的眼神也渐渐凝聚,“不必了,春日人就是容易乏力,多歇歇,自己就好了。叫那些长胡子老头儿来一看,转眼又是几碗苦药汤,这不是没事找罪受吗?”
“既然王妃这么说,那就不请了。不过王妃也不能总这么躺着,懒懒的招病。”承香说着接过软巾,伺候昭佩换了一件轻薄的春衫。
正巧承露端着早膳进门,打眼一瞧,就笑起来,“这衣裳真好看,衬的王妃比花儿还美呢。”
“我穿什么你都是这一句话,你家王妃就只能和花比?”昭佩说完,自己坐到了妆台前,也不梳什么繁复的发髻,取了一只金钗,把长发轻轻一挽,半结半散,顺着肩头垂落。松散自在的风流,再配上一双眼尾微红的杏眼,倒真有几分桃花仙子的意味。
承露一边摆着饭食碗筷,一边笑着称是,“好吧,不过奴嘴拙才疏,说不出什么诗词歌赋来,不是花的话,那王妃就比天上的仙子还美。”
正等着为昭佩梳头的承露却笑不出来,看昭佩就这么半散着长发坐到案前用早膳,不由抱怨起来,“不管是花儿还是仙子,哪有出嫁后还披头散发的道理,准是夏夫人把王妃带坏了。瞧着吧,夏夫人要是再来,奴一定不许她进门。”
昭佩摸了摸垂到身前的长发,又夹了一个汤团在口中,模糊不清的说着话,“啧。。。左右是在王宫里,又没有外人瞧见,怕什么。再说了,这会儿正是最舒服的时候,到了夏日,热乎乎的,想散也没法散着了。”
“这倒也是。。。”被说动的承香不再坚持,眼睛却落在昭佩的金钗上,“不过王妃怎么总爱用金钗呢,这身粉衫若配上玉钗,保准更清丽脱俗。”
昭佩擦擦红唇,放下了筷子,“你还不知道我吗?拙手笨脚的,什么玉啊翡啊宝石啊,到我手里,一准活不过三日。”
承香承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自去收拾桌案。却听昭佩继续道,“不是说不能总躺着吗?外头天不错,搬个竹榻到院里,我正好换换气。整天闻这些熏香,人都要发霉了。”
自有三四个侍婢抬了竹榻小几,选阳光和暖,树木遮风的地方摆了,又在小几上放了茶果,橙柚山莓,青枣红提,添上软糕蜜点,满满摆了一堆。
昭佩靠在铺了锦褥的竹榻上,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海棠,“唉,要是一年四季都如此就好了,真不想过夏。”
坐在矮凳上跟着昭佩绣女红的承露笑起来,“这也就是想想,谁又能改换天地时序呢?”
承香却安慰昭佩道,“不过王爷成了小皇帝,咱们湘东王宫也随心所欲的多了。去年冬天王爷就命人存了好些冰呢,倒不怕天热的。”说着偷吃了一颗红提。
昭佩无聊的绣着花间蛱蝶,却莫名的烦躁起来,胡乱把带着绣帕的竹绷一扔,“天天绣这东西,真没意思,承香,把我的琴拿来。”
“是,王妃是要昆桐还是要夜雨?”承香问着就先站起了身。
一片随风飘转的桃花拂过昭佩的侧颊,惹得昭佩楞了一下,“琴音清湛,倒与柔婉春景不和。还是把我的箜篌取来吧。”
承香无奈地对昭佩一俯身,“是,奴这就去。”
昭佩慢慢地躺回竹榻上,伸出手勾画着不远处的桃花,那浅粉的色泽,倒有些像萧绎床笫间微微湿润的眼角。
等她回过神来,不由自己掩面偷笑起来,看得承露大为不解,“王妃,您笑什么呢?也说给奴乐乐呀。”
昭佩止了笑声,似笑非笑的看向承露,“这可不能告诉你。。。对了,承露,一大早的,王爷又跑到哪里去了?”
承露哎呀一声,这才想起来,“呀!奴忘了禀告王妃,王显嗣王常侍家生了位小公子,今日摆宴席呢。王爷先去处置政务,等晚间回来,再偕王妃一起去道贺。”
说完又拍了拍胸口,“好在时辰还早,倒也不急,不过等用过午膳,王妃可得重新梳洗,不能这么散着发了。”
提起王显嗣,昭佩只隐约记得是个大个子黑皮肤的武将,“我记得那日在酒楼里,有个抱着孩子的,是不是他?”
“就是他,这人看着憨厚,其实花心得很,家里三妻四妾的,已经有二子二女了,儿子排王,如今这位三公子,好像起名叫王珩呢。”
昭佩笑了起来,“他本就姓王,字辈还要排王,岂不是王上加王?这王显嗣倒真有意思。”
“谁说不是呢,听说王显嗣是因为仰慕琅琊王氏,所以才让儿子和驸马都尉王琳排一个字辈。。。不过王爷也不只为这个忙活,听说王僧辩奉命偷偷扩充荆州军,好像。。。”
如此反复的说着闲话,话里却都是一个个乱七八糟的王,昭佩胸中渐渐升起倦意,眼前飞花慢慢暗淡,耳边承露絮絮叨叨的声音也越来越低,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承露也不敢惊动她,只悄悄取了薄毯盖在昭佩身上,仍旧去做她的针线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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