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根香再迟钝,再后知后觉,也看得出来,现在的场面不太和气,又反倒顾全大局,把自己的事放下来,像没事人一样说了半撮箕的软话,去平息石秋花和顾梦影母女两个之间一点小小的争执,然后才功成身退,跨过门槛,说要去归弄夜饭吃。

顾大勇也要去新屋睡觉了,石秋花说先吃了柚子去,顾大勇说放着明白再吃。

顾正业先前吃了漫不经心的几筷子之后,就放下筷子把桌子收了,把碗搬到灶屋,放到锅里,在舀了几勺水的锅里叮叮当当洗完了。

门口的小桌子已香残烛尽,石秋花叫顾梦影把小桌子收进来,然后把柚子剖了吃。

顾正业洗了澡从背后灶屋走出,走到堂前,看到石秋花正在恭敬地把小桌子上的供品一样一样重新摆上神龛。

“你就洗澡了呀,不吃柚子的呀!”

“你们也欢喜说那么多,跟她说的清楚吗?又不是不晓得她是怎么样的人,她是跟她从天光说到夜都说不清楚的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应承两句就完了,还一本正经去讲道理,去得罪她,真听得懂这些道理的人就不会到我们面前讲这些,说那么多干什么,嘴巴皮子说干了都没有,反正说了她听不懂。”

顾梦影手上在切柚子,若是以前顾振业说横着切就横着切,竖着切就竖着切,都听他的,不过现在的话,会有一点不同的想法。

“爸爸,我现在是村里的小村长,也负责着村里的众筹养老事业,虽然现在只是一个资金走运到位了,开了一个小头,其他的都没做出样子,老师也没招到,估计后期招到了老师,人家也只是来讲个课,讲完就走了,村里这些听完课的爷爷奶奶大伯大妈还有疑惑的,问不到老师,肯定还是要来问我的,这是我的工作,我不能推脱,我应该告诉他们我知道的。

顾正业什么意思顾梦影都懂,有时候真觉得很烦,怎么就有人听不懂人说话呢,怎么一遍一遍解释她还是这样子的呢,灌输给她的东西,她一点都没吸收,油盐不进的样子。就好像她跑过来跟你说这个柚子是酸的,但你跟这个柚子接触、了解下来,你感觉是甜的,跟她说是甜的,没用的,她不会听,你要顺着她说是酸的,是她想听的,她才会听的。

所以她根本不在乎这个柚子本身是甜的还是酸的,她要的只是有人附和她说,这个柚子是酸的,你不附和她,她去门口禾场说;门口禾场没人附和她,她去梅林街上说;梅林街上没人附和她,她再去南昌街上找过路人说。这拨人不行再换下一拨,一遍一遍去说,一遍一遍去给人洗脑,非得从几百、上千个中找到那么一个两愿意附和她一两句的人,哪怕别人只是嫌她烦,只是随便附和她两句,根本不走心。她要的从来不是事实的真相、正确的道理。

然而顾良燕就是那个酸柚子,顾梦影以前一直想不懂,为什么熊根香老是说顾良燕这不好那不是,在自己看来顾良燕什么时候像熊根香说的那样不堪了。

到现在才想懂了,不管顾良燕帮熊根香洗了几多衣服,弄了几多饭,放了几多牛,做了几多事,哪怕真的满足熊根香的要求,给了她二十万,估计还不等熊根香跟她儿子顾大强把二十万块用完,还是要“一夜回到解放前”出来说顾良燕这不好那不是,顾梦影真心觉得这种人很可悲。

“还记得上回她跑过来,要我给燕燕打个电话吗?”

“记得一些,就是燕燕骂人之后再没联系过的那一回?”

“是,现在想想我很愧疚,我不该去轻信妈妈说的话,我也不该去伤害燕燕,不该去伤害我跟她的关系。”

“你又没多说什么,你说的都是她妈教你说的。”

“正是这样才伤人。”

顾梦影一把掰开大柚子,掰一瓣给石秋花,石秋花又掰半瓣给顾正业。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