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业坐在靠壁的一对太师椅中的一张,拿着半瓣柚子并不吃,只是拿在手里把玩。

大概四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也是一样皎洁的月光,顾梦影在屋里过完中秋花,还没想好是再出去打工还是就此下定决心去考公务员。

熊根香急色匆匆摸黑跑到梦影屋里来对顾梦影说:“燕燕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联系不到,你打个电话给她撒,问问她在哪里。”

顾梦影也没多想,还真以为顾良燕像熊根香说的那样落到什么传销组织去了,凭着许多年前后隔壁邻居的情分,凭着跟顾良燕自小的交情,打个电话关心一下是应该的。

电话打过去,才说几句“燕燕你在哪里呀?你妈说打不通你的电话?你妈很担心你……”,顾良燕把电话挂了,还秒发短信过来骂人:畜生去死,不要骚扰我。

顾梦影没去问过熊根香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掉头就跨过门槛借着夜色跑了;也没有问过顾良燕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还不等这种尴尬难堪的心情平静下来,就发现其它QQ、微信的联系方式都被顾良燕删了,实在没有勇气通过手机再作联系;想着等过年的时候总会碰上面,没想到顾良燕一去二、三年,杳如黄鹤,这份戛然而止的交情更是越发脆弱。

直到去年,顾良燕在文坛崭露头角,重新回到顾梦影的视野中。顾梦影看过小说之后,才知道了很多残忍的事实。熊根香一直都知道顾良燕为什么联系不上,只是不肯承认顾良燕讨厌她、不想跟她联系的事实;

熊根香从来不是担心顾良燕的死活,只是怕别人知道她女儿不理她,折了面子,眉毛遮不住眼睛,没法向门口禾场的人交代;

在熟人面前会装着焦虑忧心的母亲去支使别人也帮她打电话,在生人面前也是如此,最夸张的是站到南昌的街上去支使根本不认识的过路人去帮她打电话,不停地在蒙骗煽动不知真相的路人群众;

被支使去打电话的人一直有像顾梦影那样被骂,当然罪魁祸首同样被骂,但熊根香压根不在乎,每回都是装作焦虑忧心的母亲去支使别人,因为一般的人也想不到作为一个母亲的人会胡说八道,含血乱喷她女儿;

顾良燕的痛苦是被熊根香满世界去描述成神经病,去妖魔化,所以顾良燕在这个世界上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解释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妖魔。然而很不幸的是,顾良燕解释不清楚,没办法去满世界解释说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妖魔,甚至连身上受到的虐待和折磨都解释不清楚,那心中的痛苦只能积攒在心里没地方释放;

顾良燕拼尽全力的,只是想离开,什么都不想要,只是想离开,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一点小小的尊重都得不到,还要被听信了一面之词的各色各样的人去误解,去指责,真的很可怜。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们在燕燕驼打驼骂的时候,在燕燕的妈跑过来,说燕燕这不是那不是的时候,我们可以实事求是,站在燕燕的立场上去维护她几句,那么燕燕在成长的道路上是不是就可以少受一点虐待和折磨?那么燕燕的妈是不是能有一点收敛和忌惮?燕燕的妈是不是就是因为没人跟她讲道理所以才那样跋扈和无知的?所以不管燕燕的妈能不能懂,能不能改,我都想去跟她把道理讲清楚。”

顾梦影一直把顾良燕当做是朋友,上学堂的时候,是当做考试要得奖状的榜样,后来又是有同样写小说的梦想和同样崇拜的偶像的同调,哪怕读高中之后就疏远了,大学毕业之后又没怎么联系,依然是朋友,当然现在更是难以望其项背的学习榜样。

在以前没有去维护她,误会产生也没有做一点努力去解开误会,那么从现在开始为这段交情去做更多的努力,也为了这世界上能多一个人去懂得为人的底线,为人父母的底线。

天井底下皎洁的月光爬到桌子脚下,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像是又会讲故事,又会讲道理。

顾正业爸半瓣柚子拿在手里把玩了半天,放在角桌上。

石秋花把柚子搬到桌上,用菜罩子盖起来,明天好叫顾大勇吃。

一家人又说了一点闲话,才去睡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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