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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月沉离开时拍了拍沐晚的脸，用让他几乎要起鸡皮疙瘩的甜腻语调说，“乖乖等我，沐晚。一会儿有人会过来给你处理伤口。在我不在的时间里不要闹，嗯？”
最后一个字被他轻轻吐出，带着上挑的尾音，带着点无伤大雅的警告和顺理成章的温柔。
他们现在正处于一种非常微妙又诡异的状态，会发生这种亲昵而自然的对话，不是沐晚疯了，就是顾月沉疯了。天知道一天前，他们还想杀死对方。不，更正一下，是沐晚想杀死对方。
“那你自己身上的伤呢？”
“哦？沐晚是在关心我吗？”
沐晚讨厌顾月沉这样的说话方式。他不接这句话。
沐晚让顾月沉把自己身上的锁链解开，顾月沉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
沐晚真的不适合思考这种让人烦躁的东西。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自己就像绞刑架上的囚犯，等待着顾月沉给他最后的审判。
顾月沉走后，沐晚无聊地把视线投在不远处一本敞开的书本上，勉强能看到书本上的图案，不过因为角度原因，他只能看见两个相拥的人的上半身。
这两个人应该是一男一女，或者是两个男人，沐晚不确定。而且，这两个人的下半身似乎是…缠在一起的？
顾月沉平日里到底在看什么书啊？！
就在沐晚暗自吐槽时，门开了。一个长得清秀的穿着淡黄长衫的女子走了近来，她带来了少量的食物与汤药。
“哦呀，我还猜顾帅让我来诊治的人是谁呢，竟然是你啊，好久不见，沐晚阁下。”
“你是谁？看着还有点眼熟…”
“是我失礼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安定军的医师兼战士，苏纨兮。”
“你就是传言中安定军里唯一的女兵？”
“是。顾帅让我来给你看看伤口以及观察一下还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沐晚伸出手腕给苏纨兮把脉。
“真看不出来，你这瘦弱的身体，恢复能力竟然这么强，这肌肉密度是常人的好几倍吧，难怪能发挥出那么强大的力量。不过，你有胃病吧，需好好调理，不可食不规律。”
沐晚嘲讽地笑了一声，“像我这种受雇于人的刺客，亡命天涯，从来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哦不，几乎没有觉得饱的时候，胃早就养不好了，还管它做什么，没有意义的。”
苏纨兮板正他的脸，一字一句的说，“听好了，沐晚阁下，现在你既然成了我的病人，我就一定会尽我所能医治你，我绝对不会放弃你，所以你自己千万不要放弃你自己。”
千万不要放弃你自己。
这句话好耳熟，似乎也曾有谁对自己说过。
沐晚想不起来了。
可恶，为什么想不起来，为什么。
沐晚捏紧自己胸口的勾玉吊坠。
“顾帅好像要拉你进入安定军，这样我们就算是同僚了，放心吧，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和监督你的，可不会让你饥一餐饱一餐。”苏纨兮一边说着，一边为沐晚缠上绷带，“喝吧，这药汤对你的胃病有好处。”
苏纨兮将药碗递到他嘴边。
鬼神使差的，沐晚就低头喝了，后知后觉的苦味传来，沐晚才发觉自己下意识的举动。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但是很少有人不带一丝杂念的这样温柔的对待过自己。似乎自沈泠死后，就再也没有了。
沐晚眷恋这样的感觉。
苏纨兮满意地看着沐晚喝完药，摸摸沐晚的头。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间的悲痛与委屈，还有无措与绝望，皆因为这样温柔的抚摸被唤醒。等沐晚发觉时，眼角已经湿漉漉了，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掉落。
沐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觉得在一个女人面前哭很丢脸，但是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苏纨兮看着无声哭泣的沐晚，手足无措地用自己的袖子给沐晚擦眼泪，有些慌乱地说，“别哭啊，是药太苦了吗？”
是啊，哭什么啊。
这眼泪为谁而流。
“不苦。”沐晚哽咽地说。
苏纨兮从袖子里拿出一颗麦芽糖塞到沐晚嘴里，“没事，不用忍着，吃了就不苦了。以前我兄长也怕药的苦味，还总忍着不吭声，每次我哄他吃个麦芽糖就好了。”
糖化开，冲开了药的苦涩，是甜的。
“你有个兄长，那他也在安定军里吗？”
苏纨兮的眼色暗淡了下去，“有的，不过不在安定军里，他在我加入安定军之前就已经死了，为了保护我这被鬼杀死的….”
“抱歉…”
“不用道歉，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只是看到刚才你喝药的样子就想起了我那早亡的兄长罢了。”
“所以你才想要加入安定军，和顾月沉一起灭鬼吗？”
苏纨兮惊讶的看着他，“部分是吧。不过，顾帅竟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人们只知道我们是保卫疆土的战士，并不知道我们还有斩鬼者这层身份。”她顿了顿，“我加入安定军，不单单是要为兄长复仇，更是报答顾帅的救命之恩。顾帅虽然强大，但是他也会受伤，我一个女子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为他征战四方，但是至少我可以缓解他的疼痛。”
苏纨兮眼神坚定地说，“我一直相信，顾帅能够做到，一个真正和平的世界，一个没有鬼的世界。”她转头看向沐晚，“那你呢？”
“我…”沐晚想，总不能说自己是被顾月沉连哄带骗稀里糊涂加了安定军吧，感觉这样很破坏气氛…沐晚仔细地想了想自己苦苦支撑的理由，“我也想….肃清天下恶鬼。我的友人，也是命丧鬼族之手。”
他用拇指轻轻擦拭着自己珍视的勾玉坠子，“虽然不知什么原因，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甚至忘记了父母的样子和与他们在一起的记忆，也忘记了我友人的很多事情，但唯有这对鬼族的憎恶没有被时间淹没。这是他身上唯一完整剩下的东西，它将一直陪伴我走到最后。”
“我要找出那个残忍杀害他的鬼，为他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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