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白面团子,对于他究竟是不是大名鼎鼎的杨炤,我心里总归是存疑的。
我日日往茶馆里跑,混进去听说书先生说杨家军的故事。
也有混不进去的时候,毕竟春姨不给我钱,没钱点两盅茶便听不了书。
洒金河河边的钓鱼老汉被我偷过几次鱼便好像患上了什么病,非但不责骂我,还会大发善心送我两条鱼,嘴上还念叨着:小姑娘家家的,不能不学好,人之初,性本善,莫因一时贪念误入歧途,要守规矩……如此云云。
我迷迷糊糊听着,都快睡着了,厌烦得很,还不能不听,不听他就不给我鱼!等他念叨完了,我转手就把两条鱼卖了换几个铜板,再掂着铜板趾高气昂地踏进刚才把我轰走的茶馆里。
“小二!一壶茶,一份点心!”
每每这时,我都能在店小二的脸上看到和春姨看男人一样的笑容,猥琐又亢奋。
说书先生又在说杨小将军了,说他前几天在军营训练中又拔得了头筹。
白面团子的脸莫名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扁扁嘴,缩在人群里大声嚷嚷道:“有那么厉害吗?先生您可亲眼见过杨小将军?”
说书先生笑脸盈盈,拢了拢胡须,颇有底气地说道:“见过。”
“那杨小将军可真如您所说的那般魁梧英勇?万一是个白面团子呢?”我又问。
说书先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几声,说道:“上战场的能有白面团子?细皮嫩肉的莫不是去设美人关?”
茶馆里哄堂大笑,我却听得极为不舒服,仿佛看到白面团子在我眼前受了委屈。我豁然站起来,重重地拍了桌子,众人静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一时也懵了,不知自己想做什么,就是心里不舒服,想反驳说书先生,可我没读过书,更不识劳什子大道理,满腔的愤怒哽在喉头,只蹦出一句:“谁说白面团子不能上战场?”
看客们再次笑了起来,说书先生阴阳怪气地说道:“白面团子能上,你个没长毛的小丫头也能上,大梁就靠你们了,杨家军带着我们绣花去!”
来自四方的笑声几乎要将茶馆的房顶掀开来。三三两两的污言秽语也开始从各处冒出头。
“哪里来的小丫头四处抛头露面?”
“这不是寻欢楼的阿晴?难怪专往男人堆里扎……”
“原来是个卖的啊,怪不得满脑子都是男人,指不定现在还在肖想杨家军呢!你放心,赶明儿我们碰上杨家军的人,给你好好宣传你们寻欢楼,到时候,你可就知道杨家军是不是白面团子了哈哈哈哈哈……”
“阿晴还是个雏儿呢!可惜这几年长得可没以前好看,早知道,当初就该早点下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看人家年纪小,可志向大啊,还想跟着白面团子上战场呢!”
……
……
怒意席卷全身,我捏紧了手中的茶杯,思考着怎么才能让这滚烫的茶水最大限度地泼到更多人。
说书先生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只见他轻笑一声,然后说道:“阿晴姑娘,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虽然都有男人,茶馆跟寻欢楼可不一样,别把这里带的乌烟瘴气,这里是品茶听书的地方。”
我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我总以为读书人都是明事理知人情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想必先生的圣贤书没读几本,春宫图倒看了个十成十,以至于满脑子都是男女之事。满嘴的仁义志勇,满脑的宵小偏私!”
也许没想到我会冷静下来反驳他,说书人愣了一下,继而红了脸,唤过小二,“这里既然连上不得台面的□□都能来,老夫也就只好道一声后会无期了!”
“先生莫气,先生莫气!”小二闻言变了脸色,疾步朝我走来,面色不善,“走吧姑娘,咱这可容不下你!”
我来了气,怒道:“凭什么!我付了钱,坐在这里理所应当!”
“倒是伶牙俐齿!”说书人冷哼一声。
“说不过人便想着仗势欺人,也不去打听打听,洒金街我阿晴怕过谁!我上了战场会如何尚且不知,但你这样的孬种是决计上不去!”我在洒金街跟那群小混混们威风惯了,此时倒是愈战愈勇,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把这群看戏的狗男人斩于马下。春姨说的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等等,除了一个人。
白面团子怎么在这?
他还鼓起了掌?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的掌声突兀又响亮,一时不知他是赞赏还是嘲讽。直到他从角落里站起身来,穿过人群走到我身边,和我并肩而立,对我说道:“说的不错。”
“你……怎么在这?”我问。
他没有搭理我的问题,而是笑意盈盈看向说书先生,问了和我一样的问题:“你可亲眼见过杨小将军?”
“自然见过。”说书人昂头应道。
“我也见过,我见过的杨小将军是个……唔……白面团子。”他哽了一下,看起来不是很接受“白面团子”这个说法。
说书人愣了一下,又笑道:“你见过?白面团子?”
白面团子点了点头,然后用手在我干瘪的身材做比量,“大概比她高那么一头,比她壮那么一点,比她黑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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