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

说书人对此不屑一顾，他的眼神在我和白面团子身上游走一番，说道：“若如你所说，杨小将军这般模样，怎么可能耍的了杨家枪？又怎会一人挑动千人？老夫理解你想英雄救美，可至少擦亮眼睛啊！小小年纪眼神还不如老夫，说出去可会让人笑掉大牙！”

听了这话，白面团子也不恼，而是认真看了看我，点头赞同道：“确实是个美人。”

啧，这话听着舒坦。

可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我撇过头避开白面团子的视线，只听他轻笑一声，说道：“白面团子不能上战场？”

说书人眯着的眼睛泛着精光，上下打量着白面团子，一脸了然：“原来是为自己平反来了。”

白面团子没理他，而是环顾四周看戏的男人们，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这里站着的人，没一个是我的对手。”

茶馆内一片哗然，白面团子的话轻而易举激起了在场所有男人的胜负欲。

“我只用一根筷子，身形不移，便能让你们做我的手下败将。”白面团子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放在手里把玩，面上虽是笑着的，可眼睛里尽是冷意。他面上越是不屑，现场的男人越是不甘，几个身形高大、膀大腰圆的男人已是跃跃欲动了。

“小丫头，你得躲一边去。”白面团子转头对我轻声说道。我看了看瘦弱的他，又看了看四周壮硕的男人，踮起脚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不行咱就跑吧！我带你！”说完，我很是诚恳地望着他，脚下已经做好了飞窜的准备。

白面团子一愣，低头笑了一下，说道：“看我的。”我还没来得及再多嘱咐几句，只见他挑了挑眉，伸手便将我推出去好远。

我踉跄了几下才站稳，抬头看去，他已经跟两个人打了起来。

那是两名壮汉，气势汹汹，毫无章法地朝白面团子硬扑上去，我看到他瞬间就被壮汉的身影笼罩起来，我的心也紧张地一揪。

下一瞬，还没看清他如何出的掌，那两名壮汉已然被拍了出去！而他，迅速收了掌风立足原地，没有半点狼狈之态。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原来白面团子不止轻功了得，掌上功夫也是一流啊！我的心态瞬间转变过来，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又上来一位看起来很是威猛的男人，还未等他靠近，白面团子手中的筷子已然向他袭去，打得他连连后退，不得不认输。

我忍不住鼓掌叫好，声音甚是洪亮。

连胜两场，气势汹汹，没有男人再敢上来挑战，有几位公子哥甚至随着我一起为白面团子鼓掌叫好。

说书人的脸色红了又白，不停变幻，最终强撑着笑，好声说道：“公子好身手。”

“白面团子可上得战场？”我在后面大声问。

说书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面团子，咬牙说道：“上得，上得。”

看到说书人这般模样，我只觉得痛快，忍不住笑出了声。那说书人约是不甘心，还想找回点场子，硬着嘴说道：“你再能打，也不该辱没杨小将军的名声、侮辱保家卫国的杨家军的诸位好汉！”

白面团子看向说书人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半晌，他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说书人，缓缓说道：“我就是杨炤，你口中的杨小将军。”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茶馆。

安静，静到我可以听到我心跳的声音。

窝在一角看了半天戏的杨墨强忍着嘴角的笑意，一脸严肃地走到白面团子身边，毕恭毕敬道：“小将军，该回军营了。”

我认出来了，杨墨是那天和白面团子一起去寻欢楼的青衫客人！

“那……那是杨墨校尉！”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杨墨，惊呼道，“那个人……真的是杨小将军？！”

“怎么，不像？”白面团子，哦不，杨炤挑眉环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周身僵硬的说书人身上。

在杨炤的目光审视下，说书人慢慢回了神，他的手颤颤巍巍指着杨炤，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你……你……怎么可能……”

“阿晴。”他忽然唤我，我连忙走到他身边，眼神中的崇拜挡也挡不住，我的一见钟情又复苏了。

“白……”我下意识将心底里对他的称呼脱口而出，一抬眼却撞进了他嗔怪的目光，连忙改了口，“杨小将军，怎么了？”

“你喜欢听书？”他问。

我点点头。

他扫了一眼茶馆，而后说道：“蜗角蚊睫之地，蚓窍蝇鸣之声，以后不要来了。杨家军里有更好的说书人，我带你去听。”

我没读过几本书，字也不识几个，没懂他前半句的意思，但最后一句却是听懂了的。我像小鸡啄米一样狂点头。他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此维护我，我对他的崇敬直冲天上去了。沉浸于激动情绪中的我丝毫没有注意到茶馆里他人带着探究的眼神和杨墨校尉轻轻聚起的眉。我满眼里只有这个举手投足皆贵气的杨小将军。

说书人的面色又白了几分，他不甘心地说道：“杨小将军，你可知道这个丫头是谁？她是寻欢楼里的！”

这话刺耳的很，生生冲破了我的好心情，我不悦地皱起眉，正想骂回去，却听到杨炤带着怒气的声音响彻在茶馆：“寻欢楼里的又如何？我只认她是我朋友。她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你为何处处刁难她？”他环视一圈，声音铿锵有力，“最初不过是因为她提了个问题，你，你们，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答不了问题便从身份、出处羞辱她。好，最后证明了她的质疑没问题，你还在以出身羞辱她！先生，读书本该让人开智明礼，为何您只学会了凌弱辱幼？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才是让这里变得乌烟瘴气的原因。”

说罢，他便牵起了我的手要离开茶馆。他大概是真的动了怒，周遭的气氛变得冰冷起来，我不敢言语，任由他拉着我走。

刚出茶馆，他突然停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杨家军有壮者有弱者，有高大威猛者也有玲珑狡黠者，有男打前锋也有女做后援。上阵杀敌靠的是英勇善战、各用其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威名是用来震慑敌军守护大梁百姓的，不是让蝇营蚁聚之辈附随翼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