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忽然不说话了,沐染温声劝道“他许是,不想牵累你。”

霍云怎会不知,只是正因为知道,他才更生气,他脱离渠门,莫不是也要与他断绝联系?

屋内沉默了一阵,沐染走到榻边,检查了一遍青湛的手骨,微蹙眉犹疑道“他身上这些刑伤,很多都是致残致命的,只是行刑的人似乎刻意避开了要害,才没让人真的伤重不治。”

之前一直以为是夜寒月为了留着青湛的命拷问,才没有真的痛下杀手,今日知道这些是在渠门所伤,心中却更疑惑了。

他回头看着霍云,“是你安排的?”

霍云摇头,“行刑的人,是琪阁阁主苏风,许是他吧。”或许是门主,不得而知。

沐染愣了一下,回过神倒是更嘲笑自己的偏见,渠门也许确实不若他想得那般血腥脏恶,至少,青湛在不幸中遇到了愿意放他一马的人。

只是那些伤,再怎么避开致命之处,依旧很严重,他行医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伤得如此重,伤口如此多。

他莫不是没有痛觉,如何能承受得了那般折磨

房门外,沈呈锦一动不动地立着,脸色苍白,手无力地提着水壶,几欲握不住。

他说十日便归,说要回来娶她,原来竟是以这样的代价。

她享受着与他相许相爱的甜蜜,不知道他要为此受尽折磨。

几次将手放到门框上,又几次落下,最后抹净脸上的泪水,收敛好神色,推门进去。

坐在椅子上的霍云见是她,笑着招招手。

沈呈锦走近,张口一时无言,许久只道“谢谢。”

霍云挑挑眉,“等木头醒了,你叫他来亲自与我道谢。”

他眼带笑意,沈呈锦稍微放松了些,点点头,将水壶放到桌上。

沐染这边配好了药,提着药箱走来,“小锦,这里先交给你。”他转而向霍云,“霍公子,随我出去一趟。”

霍云从椅子上跳起来,几步走近,跟着沐染出来门,临走很贴心地将房门关上。

沈呈锦倒好水,亲自试了温度,走到榻边。

青年依旧昏迷着,身上缠满了纱布,只套了一件白色的中衣,脸色白得快要胜过衣料。

沈呈锦用勺子点了些温水,轻轻润着他的唇瓣。

小半杯水用尽,她脱了鞋子侧身躺在他身边,不敢去抱他,怕碰到伤口,撑着身体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额头,又吻了吻他的唇。

再躺下的时候,泪水吧嗒滴落在枕头上。

她的手放在他包扎过的手旁边,轻唤一声“湛湛……”

没有人回答,沈呈锦勉强而无声勾勾嘴角,贴在他耳侧,像是呓语般“我娘亲已经答应了,等你伤好,我们就成亲。”

“爹爹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我还要带你见一见他,你放心,我爹爹很温和的,不会凶你。”

泪水流淌,她的声音变了调,“你都不告诉我,只让我等你,如果……如果知道你回渠门……”

哽咽声更重,沈呈锦捂着嘴巴,喉咙噎痛,没让自己哭出声。

她曾经告诉自己,她与青湛,宁肯死别,绝不生离,可是现在,却再无法坚定这份念想。

她一个人沉浸在蜜罐中,满心满眼都是他们美满的未来,不知他要走的是一条血路,那些安宁,是他在用血肉换出来的。

沈呈锦不惧陪他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她只怕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一声不吭地担下所有,怕他无声无息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她放在心头护爱的人,舍不得他再受一点伤。

榻上的人眼睫微微抖了一下,沈呈锦已经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没有发现。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床榻上的姑娘低声说着话,像是自言自语。

她这几日一直没有休息好,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房门和窗户都紧闭着,屋内缭绕着淡淡的药香,经久不散。

榻上的青年手指颤动,慢慢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他稍微适应了一会儿,慢慢偏头,看着身侧的人,鸦睫抖动得厉害,目光痴怔许久。

秋日里凉,沈呈锦却穿的单薄,没盖被子,蜷在榻边小小的一只,莹白的脸满是泪痕,睡梦中也极不安稳,小声地抽泣着。

青湛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随即传来阵阵撕痛,他没在意,撑着身体起来,将被子盖到她身上,把人圈到怀里抱着。

“锦锦……”

久未说话,他的声音比过去更低更哑,却又带着无尽的眷恋缠绵。

忍不住亲了又亲她的额头和嘴唇,全然不顾身上纱布渗出了血。

似乎感受到了满身的温暖,沈呈锦睡梦中抽抽鼻子,难过的表情缓和不少,格外依恋地缩在青湛怀中,不知道那青年醒来看了她多久,清浅地吻了她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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