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缤纷瑞雪之下,莫为定定看着步孤云,从来坚定的内心,第一次动摇起来。
“你说真的?”
步孤云睁大眼睛,不住点头说道:“真的啊!咱们私奔,你不去管什么师门恩怨,我也不去管什么两派冤仇,咱们就此遁入红尘、退出江湖,然后我相夫教子,你耕地种田,到时养育一双儿女长大成人,不是比什么都好?”
那副柔美画卷徐徐展开,田园牧歌,儿女娇妻,只是……
莫为轻轻摇头,眼前画卷随即消散如烟,“你随我回去师门,确认师父师娘无恙之后,咱们便一起退隐江湖可好?”
步孤云眼中热火黯淡下来,垂头说道:“所以还是心有牵绊,终究不能免俗的吧……”
莫为很是愧疚,心里有些发疼,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其实我也一样,”步孤云仰头看着莫为,眼中满是柔情,“我若就这么跑了,师父必然受我牵连,便不受责罚,只怕日后也要抬不起头来……”
“而且自小我便接受教导,要以教中万千同门为己任,要为他们争取十年安稳,不用担心出门时被隐宗高手追杀……”她眼神坚定起来,“无论如何,明日之后便见分晓,我若活着,便与你双宿双飞,若是我死了,你就为我收尸。”
莫为心中悲恸,两人相识相知相爱不过数日,便要面对生死离别,期间苦楚,常人根本无从体会。
今夜见过岑逝水后,他心里再也不能盼望步孤云胜出、对方败亡,心里只能暗暗期待,两人分出胜负,却又各自全身而退。
他也明知自己的期望毫无实现可能,只是因为对此无能为力,除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别无选择。
长街空寂,两人缓步而行,身后留下浅浅脚印,不一会便被雪花覆盖,再无曾经痕迹。
步孤云偶然回头,随即心有所感,叹息说道:“人生一世便如雪中夜行,除了自己,谁又知道有人曾在这里走过呢?”
她素来天性豁达跳脱,很少如今夜这样伤怀,莫为心知肚明,她不过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而已,面临生死大事,这样伤怀却是合情合理。
回到居所,二人翻墙而入,进了屋子,莫为正要去引燃炭火,却被步孤云从后面一把抱住……
炭火熊熊燃起,粗黑铁钩拨弄殷红竹炭,迸出更大的一团火焰。火光柔媚闪烁,密不透风将那竹炭包裹起来,火热,滚烫,绵绵密密,周到细致,让其燃的无比彻底,无比通透。
璀璨火光刹那绽放,随即渐渐黯淡下来,最后归于沉静。
莫为搂着步孤云腻滑香肩,轻声问道:“这样……不会影响明日比武么?”
步孤云昏昏欲睡,呢喃说道:“不会,就当是放松了……”
“那要不要再……”
“坏哥哥……你好磨人……”
炉中火光又盛,明灭起伏,如是数个轮回,再暗时,窗外已然泛白。
两人沉沉入睡,直到辰时方起,简单收拾一番,这才出门直奔城外。
大雪依然稀稀落落下个不停,天地白茫茫一片,只有二人雪中并肩而行。
雪后道路湿滑,二人各自施展轻功,倒是比骑马还要快些,午时前后,来到终南山下约好地点。
山野中一座草亭隐于林木之中,茅草棚顶之上覆盖团团白雪,其下有人弹琴烹茶赏雪,倒是颇具情调。
其中一人居中而坐,两旁各有一人烹茶伺候,山路湿滑,骏马尚且无法奔行,真不知这几人所用茶具瑶琴,是怎么搬上山来的。
那两人衣衫装扮截然不同,看上去俱都年岁不小身份尊贵,却对中间那人执礼甚恭,甘愿端茶倒水。
亭后不远,一道飞瀑于一片雪白中飞流而下,仿佛因为天寒地冻之意,那流水也变得粘稠起来,不复往日声势,氤氲之中,更显如梦似幻。
“就到这里吧!有规矩的,师门亲友,不能上山……”步孤云远远望了一眼山上景象,一把抱住莫为,依依道别,“你便在这里等我,这里下山只有这一条路,若是她下来,你就上来为我收尸。”
她说的越是淡然,莫为越是心中难舍,只是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出口的,却只是一句话:“好,我在这里等你。”
莫为心中一痛,这一句话,可能就是二人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最后一句,这一分别,可能就是此生永别,一念至此,他只觉胸中又闷又痛、酸涩无比,眼眶已然湿润起来。
步孤云洒然转身,信步上山,却是毫不拖泥带水,她一袭蓝衣,在漫山遍野一片洁白中时隐时现,最终出现在山上一处大石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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