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莫生在浮生阁呆了两日,她那忙着给带把的操办一岁宴的家人才记起来,着人寻到阁里领了回去。

听说因她无缘无故患了失忆症,老戚捕头将她从府衙里除了籍,安安分分锁在家中只等吉日来临嫁去京畿扶阳县李员外家作儿媳妇。

胥雾一连两天没见影。他那兄长旬月不见来领人,他在阁中花销账目已高达六百多两。但他妖丹还在浮生阁押着,凤娘并不担心他跑路。

妖以元丹生存,若毁去元丹,轻则妖力尽失打回原身,重则一命呜呼。凤娘保他在浮生阁范围脱离元丹而能以人身活动,至于跑远,莫不是现了本相教捕蛇人叉去集市卖了也可能。

若那样,六百两换一枚妖丹,她赚得盆满钵满。

上午离颜差人送来十斛金珠,凤娘很高兴,领一家子去柳黛的雅鱼居点上一桌子山珍海味,吃好喝好,又绕道去秦家绸缎庄的分号里扯布匹给每人置办一身行头。

旁边珠宝店也是秦家分号,花枝顺道给自己挑了玉簪手镯,又给小姑娘挑了支红翡雕琢的珠花,还撺掇李婶也选了两件,凤娘也笑眯眯付了钱。

经过星子湖,央不住小姑娘玩心重,一行人雇了两叶小舟,绕着星子湖荡到日头偏西,碰见桥头有老翁卖淤泥还没干的新鲜莲藕,挑了满满一篮。

归途中一行人一路都在讨论莲藕怎么个吃法,慢悠悠就踱到了家门口,大门虚掩,锁头显是用蛮力拧断的,推门而入,一路静悄悄。

走到遗玉小筑,几天不见的胥雾正坐在湖中青石小道边,两只腿——不,是一条蛇尾晃晃悠悠往湖里扑打水花。

“回来啦。”

他歪着头,天真无害地往这边眨眼睛,指着蛇尾道:“我去给家兄寻药,不想寻到了自个元丹,渡回去了。”

凤娘脸色很难看。

蛇尾溅起一蓬水花打湿青石路面,他缩回尾巴化作双腿,慢慢走过来,讨好地接过花枝手中沉甸甸的篮子。

“来来来,给小爷。都累了吧?小爷屋里炖了一锅汤,还泡了茶——你们是要先喝汤还是先喝茶?”

凤娘扬手,掌心一道印诀飞出,那灼目光华笼在胥雾身周,只听“嗷”一嗓子,篮子打翻,胖胖的莲藕四散滚开。而在他方才站立处,只剩一条手臂长的云斑小蛇“嘶嘶”哀鸣着匍匐爬行。

凤娘抓起蛇脑袋进屋找个木箱子丢进去,落上锁,飞身去阁楼上查看损失。

遗玉小筑暗梯接通的二楼对阁中众人来说一直是神秘的存在,她从不许人上去,这番却被翻箱倒柜地糟蹋,凤娘捶胸顿足不已,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今儿出门前偏偏就忘了锁上结界了呢?

莫不是人老了,当真活得越发糊涂了?

日前才从离颜那赚来的小半块妖丹不见了,她珍藏的一陶罐的茶叶有一半多都被蛇妖抓来泡在两只茶壶中,不仅没烫壶,茶叶放得太多,水温也没掌握好,煮汤一般氲得屋子里都是酸涩味。

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有些好处的,譬如,不太容易动肝火,也不太容易喜怒形于色。

凤娘压下心头“噌噌”直冒的怒焰,破例唤花枝上楼收拾残局,自己倒掉两壶茶,大开门户通风,连点了三炉熏香驱味。

收拾妥当,她取了套新的茶具泡上一壶,坐在轩窗前一边慢慢品,一边思索着如何惩戒那条蛇,才能将损失挽回一些。

木箱子放在屋檐下,蛇妖许是怕黑,又喊不出来,就搁里头使劲扑腾,那“咚咚咚”的响动听得啾啾都疼。

小姑娘把散落的莲藕一一捡来装进篮子里,也忘了拿去灶间,呆呆看着木箱子“呯嘭呯嘭”晃荡,正犹豫要不要去求姑姑放他一马,忽见李婶怒火滔滔朝这边奔来。

“小蛇崽子——谁教你炖汤就放一碗水的?谁教你炖汤把火撩得最旺还不守着的?你看看你把老娘灶房糟蹋成什么摸样了!”

从她乌漆嘛黑的脸上,啾啾已能大致窥见灶房里头的惨象。

小蛇在漆黑的木箱子里扑腾了一阵,忽见箱子被揭开,一束光亮打下。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把勺子就像雨点般落下来,打得又狠又准。他哀哀躲闪,奈何空间有限,怎么也躲不过去。

等恢复人身,全身上下又青又肿,没一块好皮。

凤娘平复好情绪,解除他的封诀,慢悠悠翻一本书等着他交代。

“小爷……小爷真不知道炖个汤泡个茶还这么麻烦,真的!小爷从前住在蛇渊,大家又不兴这玩意,偶尔有兴致也是下仆去做,小爷真的不知道!”

凤娘打断他申诉:“胥镜呢?”

“家兄……家兄回蛇渊了,小爷把他交给黑叔,这番应该出了长桑城门,反正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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