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黯了一黯,复又抬起头,肿了一个肉包的眼睑下透出坚毅目光:“反正药是小爷偷的,妖丹也是小爷偷的,欠了银子的也是小爷,一蛇做事一蛇当,掌柜的要杀要剐,小爷悉听尊便!”
凤娘挑起他下巴,好笑道:“哟,一蛇做事一蛇当,说得轻巧,你不怕我抽了你妖丹将你卖去集上?最近喜好吃蛇肉的人可越发多了。”
胥雾往后缩了缩肩膀。
凤娘淡淡道:“你有机会同你大哥一同走的,回到蛇渊去,我也奈何不得。留下作甚?”
蛇妖又挺起腰杆,雄赳赳气昂昂说:“小爷还没那般下贱。家兄自幼教导小爷,敢作敢当信守承诺才是好蛇,畏头畏尾临阵脱逃那是人才干的事儿。”
花枝在一旁擦拭花瓶,闻言嗤笑一声:“令兄难道还教你没经主人同意就私自乱翻乱用人家东西?”
“这、这又不干家兄事,是小爷自己做的。”他脸上发红,辩驳道:“小爷自己会还清。”
凤娘又好笑又无奈,问他:“你大哥同那桃花妖的恩怨又是怎样结下的?”
胥雾揉揉额头肿了一大块的包,絮絮叨叨说起来。
大意是,东泽国往南有一境高达万仞的险峰危崖,中嵌一处深潭,深潭之上的云空盘踞着羽族,往东则是连绵千里的云罗泽,又唤蛇渊,栖息着十几支蛇族,千百年来已修炼繁衍出庞大的族群。每族皆选举出贤能者行治理统御之责,其中又以胥氏为首。
族群之间共存,虽时有微小摩擦,一贯也还算太平。半年前族长千年生劫将至,出游欲寻不归岛渡化,没了这主心骨,一直对蛇族虎视眈眈的羽族发动攻击,意图一举歼灭蛇渊。长老拼死将胥家两公子送出云罗泽,欲让他俩去外寻出游的族长回家救急。
两尾蛇一路东来,想通过砚殊斋斋主闻人恨昭告族长,结果不赶巧,闻人恨身体不适闭门谢客,听守家的小童言语,照旧例,约莫需得等上三五个月。
胥镜领着他往回走,结果在街上瞥见一乘软轿走过,胥镜当下就追了去,胥雾被人流撞散,而后飘落到浮生阁。
胥雾很久以后才知道,他们前脚刚出门,后脚族长就赶回来了。两族斗乱平息下来后,族人才记起通知漂流在外的两兄弟,而胥镜是在追赶轿中人到听风阁的夜里,才收到传音。
那人自是离颜。
他没有听族里的命令即刻赶回蛇渊,而是蛰伏在离颜身周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他同离颜之间的新仇旧恨约莫要追溯到两百年前。胥镜有一个自幼长大的伙伴,两蛇关系很好,亲密无间,可惜这条蛇伙伴不大愿意潜心修炼,修为一直不上不下,且嗜色如命。
最终好色误了他命。
好像是两百年前某个上元节,好色的蛇在人间灯市闲逛时碰见了觅食的桃花妖。桃花妖的美是那种比狐狸还媚惑的清贵,模糊了男女之别,一见倾蛇心。
哪料,调戏不成,反作了口中粮。
倒霉蛇虽好色成性,对族中之人却是肝胆相照,胥镜答应涕泗横流的蛇妹一定会让桃花妖形神湮灭。一则为好友报仇,二则,桃花妖才八百年的元丹,修为却起码赶超了同类三百年。
这样的妖丹,是极具诱惑的。
凡世的妖,除了极少数禀赋仙德托生的,大多为了生存都捕食过妖类元丹或凡人精魂,能饱肚,还能增进修为,何乐不为呢?
追捕过几回,都被他逃脱,这番在长桑城再遇,没曾想潜心蛰伏等来的机会,却被一个横插进来的凡胎打乱了阵脚。
蛇类之间都能感知对方气息,等胥雾沿着长桑大街小巷找几遍,在一处水潭找到他时,伤口已化脓,连人身都难以维系。
胥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带回浮生阁,翻箱倒柜找丹药,最终喂他服食下桃花妖的小半块妖丹,又找了自己的妖丹渡回去,然后将昏迷的胥镜带到城门前交给前来接应的黑叔,自己却执意留下。
炖汤煮茶本意都是赔罪的,却不想弄巧成拙。
胥雾承下阁中一切杂活。
挑水浇园、涤衣浣布、洗碗擦地、倒泔水都堆在他肩头,做得不好要返工几遍直到满意为止,弄坏的物什一笔一笔记录下来,才三五日,账目已高累至纹银千两、妖丹半颗。
凤娘习惯将每笔账都提高一倍来记录。
她思来想去,修书一封送去蛇渊叫他族里备下赎金来领人,结果传信的大雁飞过羽族地界不幸被截,羽族九婀公主还修了封回书,提出付以赎金的两倍价码,叫她尽管整死胥雾。
凤娘捧着信愁眉苦脸思衬半晌,只得作罢。杀了蛇渊二公子,树的敌更需几倍精力去清理,罢了罢了,她认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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