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下等牢潮湿阴冷,腥臭恶劣,寻常人进了都受不了何况伤员。
鞭刑已经让崔十安遍体鳞伤,小童的琵琶刑更是让他生不如死,要不是差役不愿弄出人命来及时制止还替崔十安裹住了伤口,昨日必然无法活着熬过琵琶刑。
躺在天牢里一夜未受医,这的肋骨处的血干在了白纱上,一身伤口就连呼吸都让他疼得痛不欲生,早已没了气力叫喊哀嚎,张着干裂惨白的嘴巴,气息微弱。
两鬓头发都散乱了下来,沾着血水贴在了脸颊两侧与鼻翼之上,伤口四周血迹还沾染了灰尘,看起来既狼狈又虚弱,不知用何来撑着一口气活下去。
“十安。”
“十安?”
崔十安昏昏沉沉仅剩一丝理智,分不清这声声入耳是梦境还是现实,只听着喊声越来越急,睡梦里觉着吵才浅浅睁开了眼皮子。
眼前朦胧,眼皮子重重地耷拉下来,来回闪了好几次才看清了人。
蔚蓝袍影,孙延芳。
“你…”
崔十安薄唇干裂,苍白无力地微张着唇瓣顺着气息,一句话说得好似气息轻重不平都听不见声儿延芳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低头蹙眉,扫视了一遍儿他身上的伤,最后目光停留在崔十安的中腹肋骨处。
“他呢…”
崔十安看着他,用尽余力发出的第一声仅仅两字却牵动得肋骨伤处,疼痛难忍直教他皱紧了眉心,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延芳避开了他的眼神,示意身旁的两名护卫带人走,道“案子查清了,我先带你出去,再不治你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这般情形之下,崔十安别说他角儿的排场,他戏门的清傲,单说养在身边的小童背叛、蒙冤落狱、命悬一线的这些事儿就够丢人的了,换成旁人就算不死也算是毁了心智。
偏生他崔老板与众不同,睁了眼头一句问的还是别人,听了孙延芳一句话便信他,闭上了眼又昏睡了过去。
难怪老人们都说头大的人聪明,孙延芳这脑袋可厉害了,聪明不说还生得一副好皮相,说出口的话就让人信服。
这话您听着一乐就算没白说。
只是这一码归一码两人相识确实没多久,几次约见对谈也都是拐弯抹角掩头盖尾地绕着那大少爷说话的,聪明人讲话向来是相谈甚欢的,聊得来跟交情可是两回事儿,想那小叛徒还在身边伺候了好些年呢。
不知为何,崔十安就是信他。
护卫几人眼看崔十安这浑身遍伤没个好落手的地儿,腹部伤处听说是走了一趟琵琶刑的,更是让人不敢随意拉扯护卫前后同力,仔细将崔十安扶上了布担子。
天牢潮湿阴冷本不可久留,若不是琵琶刑太过骇人,孙延芳也不会这般小心翼翼地让人把他抬出去。
崔十安在盛京无亲无故,除了戏园子也没别的好去处,孙延芳给他送回了梨园去,大夫也早早恭候这可是太医院首大人的关门弟子,以后必然是要留在宫里当差的,寻常百姓可请不到。
人物是个人物,不过话也说回来崔十安这一身伤看下来单单肋骨上琵琶刑的伤口就不是一般人能诊的。
不知是疼入了心骨还是蜷缩着昏睡没动弹,这一路回梨园崔十安不曾松开双臂环绕的姿势,以至于大伙儿都没发觉其中不对。
班主一听消息立马迎了过来,到底是最喜欢的孩子,一看这模样儿霎时有些老泪纵横,身后跟着一帮子人都过来想帮把手。
直至回了崔十安梨园,进了他的小园子,穿过香廊时,园子里的花木落叶落了一辦儿受风打在了他脸侧,仅那么一下轻敲。
风浅叶柔,荡开夏秋旖旎风光,旋入少年温暖梦里。
天牢阴冷,两日一夜的酷刑逼供都没能让他崔十安颔首低头认罪,这一落叶随风而来,轻柔一敲倒让他平了川眉,松了牙口。
双臂抱得紧紧,搁置上床,神色一松后肢体必然不再紧绷,太医拉开了他双臂环绕的姿势,双臂扣一解开像把利刃撕裂的皮肉,腹部肋骨处顿时血如泉涌!
大夫当即手疾眼快地拿起纱布捂住了血口处,一直蜷缩着在天牢过了一夜,伤口周围的血液已经干凝这躺直了身子,伤处一拉扯开来顿时止不住地往外淌血。
床塌一围皆是鲜血,医者领口半袖也是几处猩红,旁人看得一下惊住了神儿崔十安握紧了拳,疼得青筋暴起,痛声嘶哑。
两三名医者上前给大夫搭手递药帮忙,班主转身散了一干人等,仆婢们脚步急疾,捧着铜盆儿进进出出好几趟。
血纱布送出了好几拨儿,直到崔十安带血的衣物送出房门,孙延芳心头一块儿大石才算放了下来要不是救回来了,谁有闲工夫给换衣裳。
没过多久,大夫擦拭着双手边踏出了房门,向孙延芳行礼,道“芳少爷。”
“辛苦了。”孙延芳点了点头算是承了,眸光一远,又深得叫人看不透“可算是没搭进去。”
“菩萨保佑了吧。”大夫笑得亲切带些感慨,道“能扛过琵琶刑的没几个,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
延芳回神儿来,垂眸笑了笑,道“有您在,算是准了。”
“看样子是一直撑着,不知怎么地就松了一口气儿,差点没顶住。”大夫笑着,神色轻松,正把挽叠着的袖口放下,道“回头您找我要人,我可是没法子。”
“我找你要人做甚?”延芳眼神一坏,笑容里有些调侃“又不是我媳妇。”
“回头自有人寻您麻烦。”
“您可别说了。”大夫笑着摆摆手,退了一步行礼道“吃罪不起,先行告退。”
本也不能拿出来调侃的,说笑两句也就算了,孙延芳命人送走了大夫,转身进了屋子是诚心想问候两句也是明白这疼得厉害,咱们崔老板这一疼醒八成也是难入眠。
止了血,医了伤,该疼还是得疼。
果然。
延芳一进里屋,没等绕过屏风见着人就听见隐隐倒吸一口凉气后咬紧了牙关却仍没止住嗓子眼儿里的一闷声。
“呃”
“快别动了。”孙延芳倒懒得近身酸溜溜地像个娘们儿似地扶着劝着,径直走向床榻旁的小凳,两手一抓衣摆向后一扫,翘起了二郎腿。
“再喷一回血,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性命。”
其实崔十安当真不敢动弹,莫说如今半点力气没有,只说这满身伤痛就让他连呼吸都难受又怎么会瞎动弹,只不过腹部伤口惊人,肋骨还被勾了出来,大夫的麻药也撑不住多长时间,他正觉得难受痛苦这才一声闷哼。零一读书网01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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